书接上文。
卫昶与宋家主寒暄几句匆匆走了,宋大郎身体未愈不宜见客,他多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当他回到南衙时,远远地便瞧见街道司的那几个兵士正围聚在万老伯的馒头挑子前,似乎在忙碌着什么。待他走近一瞧,原来他们正数着手中的铜钱。
\"我这兜里还差五个钱呢!\"
\"要不咱就少买一个吧!\"
只言片语飘入耳际,卫昶不禁露出一抹微笑。这些兵士们果真如他所想那般淳朴善良。
街道司的人被称作兵士,但与那些骄横跋扈的御前班直不同,他们并未沾染上官场的圆滑世故之气。若换作其他心术不正的老兵油子,恐怕此时早已逼迫万老伯干脆送他们一个馒头了。
这些兵士们今天格外忙碌,因为御街两旁那一排排朱漆杈子需要重新粉刷。而他们恰好住在离御街不远的地方,于是纷纷被叫前去帮忙。
经过一番辛苦努力,终于完成了任务。此时已临近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兵士们想买些食物充饥。然而当他们摸向口袋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带的钱并不够支付所需费用。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其实,万老伯心中并不是很在意缺少的这五个铜钱,但他担心如果这次轻易让步,以后会有一些无赖恶棍借此闹事,说道:“他们少给五文钱就算了,那我要是少收十文钱又怎样呢?”这样一来,恐怕会引起更多麻烦和纠纷。想到这里,万老伯不禁感到一阵无奈。
卫昶摸了摸肚子,想到到自己午饭时间还没过,便露出一个笑容向万老伯走去:“万老伯,您这儿的馒头还有剩的吗?”
“有的有的,卫郎君想要几个呀?”万老伯和他儿子见到卫昶都十分热情。
卫昶掏出一把铜钱递给万老伯,接过馒头后挠了挠头说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我那兄弟中午出去吃汤饼了,这馒头买多了可就吃不完咯。”
“无妨,小郎君不必如此紧张,把多拿的馒头放回来就是了,老汉将钱退还给你。”万老伯语气和缓地说道,同时准备再次打开蒸笼。然而,卫昶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万老伯万万不可!晚辈整日忙碌,里里外外不消停,双手沾满墨迹污垢,实在不敢保证摸过的这两些馒头是否干净。倘若被其他人买去食用,恐怕会有损您老人家多年积累起来的信誉啊!”卫昶一脸诚恳地解释道,并顺势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街道司兵士们。
“几位兄弟,咱们彼此间也算是熟面孔了,想必不会嫌弃小弟吧?既然如此,不知哪位好心人愿意帮忙吃掉这多出来两个馒头呢?这样一来既避免了浪费粮食之举遭受上天谴责,又解了我心头之忧……”卫昶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祈求的眼神望向那几名街道司兵士。
而后卫昶再次对街道司兵士表示了感谢,扭头回了开封府。
“老伯,这个郎君姓卫啊?”一个兵士满脸馋相地舔舐着手中馒头里流出的鲜美羊肉汤汁,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
“是啊!那可真是个好人呐!”万老伯感慨万分,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卫郎君可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啊!想当初,我这老头子独自一人被几个无赖泼皮团团围住,他们气势汹汹,眼看着就要对我动手动脚。就在这时,卫郎君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出现了!他二话不说,三拳两脚便将那些可恶的泼皮打得落荒而逃。自那以后,我一直对卫郎君心怀感激,视他如救命恩人呐!”
万老伯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卫昶的义举。他添油加醋的给兵士们讲述着卫昶如何如何参与几桩大案……周围的兵士们则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其实,万老伯所说并无差错,卫昶的确曾参与过多起重大案件。然而,他往往并非以办案人员的身份介入其中,而是以受害者的角色卷入这些纷繁复杂的事件之中......
此时卫昶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越发光辉,回到南衙里,他匆匆吃完了馒头就赶紧准备下午的工作。
左厅里,张旭悄悄告诉他两个消息,第一,开封府年后又要来一名推官了,第二,不久后吕公孺将会调走。
这两个消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算新奇,毕竟无论是哪个衙门的官员,他们的职位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动和流转。而开封府更是如此,其官员流动性相对较大。除了建国初期那些曾担任过皇室成员的官员外,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此地久坐不衰。
要知道,身处天子脚下的官员们,如果长时间盘踞于同一个职位,那么他们所构建起来的关系网络必然会逐渐稳固下来。久而久之,这些官员便很可能会利用手中职权欺上瞒下、徇私舞弊。正因为如此,卫昶听闻此消息时并未感到惊讶或意外,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他此刻心里正琢磨着吕公孺离开后,自己该何去何从。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因为吕推官的一句话,才被调入左厅听用的。若是吕公孺走了,自己大概会被调回府院任事。
想到这里,卫昶的心情犹如乌云散开见月明般豁然开朗。能回府院听差,那可真是件大好事啊!虽说在府院的地位远不如在左厅推官手下,但那里都是熟人,气氛也会更加活跃。
只是,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吕推官啊!
这位推官对他这个微不足道的胥吏始终和蔼可亲,从未有过半分鄙夷。哪怕卫昶办事稍有不力,吕推官也总是用那如春风般和煦的态度训导他。
往后,恐怕再也遇不到如此这般的好上官了吧?
想到这里,卫昶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心中暗自思忖:“想太多又有何用?倘若真的感念推官的恩德,就应当在未来的日子里,全力以赴地办好推官交付的每一项任务,如此,方能不让推官留下遗憾,也不让自己的心中长存愧疚之情。”
“我送的东西,入得了吕推官的眼吗?”散衙之后,卫昶自己琢磨这应该临行之前送吕推官一些东西以示感恩,可是人家相府公子平生所见珍宝无数,自己的东西入得了法眼啊。
想了想卫昶也只好叹了口气作罢。
就在卫昶对上级的不舍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的时候,他的亲哥哥早已在兴庆府安定了下来。
西夏,兴庆府。
本玄道长(李宁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望着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禁感慨万千。十多年过去了,他最亲近的人几乎都已离世,但故乡依旧。
遥想当年,他为求道不惜诈死埋名,远走他乡。然而,父母相继离世的噩耗传来,他的道心犹如风中残烛,从未真正安宁。如今,一手养大的徒弟惨遭杀害,他的道心更是灰飞烟灭。
父亲、母亲、徒弟皆命丧同一人的阴谋之下,同时还伤了他仅仅见过两次的弟弟,他的杀心终于取代了道心。所幸,他还能保持冷静,本玄道长深知,他此来是为杀人,绝非送死。
或许,就此事另一个弟弟李谅祚能够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亦或他能够成为李谅祚的得力臂助。然而,李宁明对李谅祚全然陌生,他无从知晓这个年仅十岁的弟弟对他的舅舅是否心存不满,那么,他该怎样去探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