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最温柔的谜底
苏雨诺和林然一起上了飞机，只不过二人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苏雨诺的行李箱，林然会在乘坐扶梯时下意识地帮她拉一把，苏雨诺会在办完登机牌后将自己的身份证件放进林然身上的斜挎小包里面。
二人几乎没怎么说话，可点咖啡的时候苏雨诺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点两杯，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糖，然后无比自然地将其中那杯不加糖的咖啡递给林然。
上了飞机，林然会将U型枕垫套在苏雨诺的脖子上，上次出去玩苏雨诺说没有U型枕睡觉睡得不舒服，此后的每次出门林然都会带一个。
而苏雨诺呢也会将座椅中间的扶手升起，虽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靠着林然，但等她睡熟之后还是会不自觉地朝着自己最信赖的怀抱倒去。
飞机飞行在一万多米的高空，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云层在飞机的下方，抬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蓝色。
苏雨诺醒了，眨着眼睛没有挪动一下身体，她现在在思考自己该怎么改变这个局面，那天晚上她曾经想过和林然好好道个歉，可被于至景还有宋乐追回来的林然一句话也不想听她说，甚至抱着被子自己去客厅里面睡了一晚上。
苏雨诺半夜去过楼下，站在楼梯上看着林然蜷缩在沙发里，散乱的头发本该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面容，此刻却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
他应该没睡好吧，苏雨诺心里暗想，便打算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
“醒了？”林然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苏雨诺的身体僵在了那个动作之上。
“嗯。”只是简单地轻声回答，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直了身子。
U型枕只发挥了一点点功效，相反在戴着U型枕的情况下还靠着林然肩膀睡觉，她的脖子反而更加地酸。
活动脖颈时，苏雨诺偶然瞥见了林然，只见他坐的笔直的身体在悄无声息地放松，就像是经历了一场耐力训练一样。
她猛然想起，以前林然和她说过其实林然不喜欢自己靠在他的肩上，因为二人的身高相差不多，而林然的上半身又比较短，通俗一点就是腿长。
导致每次苏雨诺想要靠在他的肩头小憩时，林然都得挺直腰板，将屁股死死抵住座椅的最后方，这样才能让苏雨诺有个合适的高度去侧头聆靠。
所以林然现在悄悄放松的身体，其实是刚才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全部在为苏雨诺着想，如果他放松了身体，苏雨诺可能并不会睡得很舒服。
随后便是持续的沉默，直到空姐推着小推车开始分发餐食，二人才终于重新说起了话。
“悦悦说钱她不要了。”苏雨诺冷不丁地开口说话。
昨天晚上沈悦和周初帆回来后知道了二人吵架，沈悦第一时间就去找苏雨诺询问发生了什么，加上蔚雅瑄可能背地里说了什么，导致沈悦一下就猜到了二人吵架的最大可能性。
尽管苏雨诺再三否认，加之自己心情十分烦闷，最终还是架不住沈悦的套话，将吵架的原因说了出来。
沈悦知道后也是很沉默，她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地步，更没想到林然会因为奖金忽然变多了而反悔。
她跟苏雨诺表示自己不会责怪林然，毕竟这是每个人选择的权利，林然没有义务去付出这么多。
直到那会苏雨诺还在替林然说话，甚至产生了自己垫出林然的那份钱，然后骗沈悦说是林然妥协了。
还好她没这么做，不然真的就是纯纯的恋爱脑......哦不对，脑子有病了。
沈悦觉得林然做的也没错，自己当初和苏雨诺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考虑到奖金会突然变得那么多，就像林然跟苏雨诺吵架时说的那样，如果是几千林然绝对会大大方方地让出去，可一旦金额变成了另一个数量级，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杆秤，去权衡。
沈悦和苏雨诺说那份奖金二人就自己留好吧，去和林然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去把努力拼搏换来的奖金用在该用的地方，去旅游去买想要的东西。
尽管苏雨诺心里有一万个难受，但好在沈悦是明确表明了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二人，尤其是对林然有什么别样的看法，只是单纯的理解林然这么做，并且赞同林然这么做。
“我本来也没打算给。”林然还在嘴硬。
“我是说连我的那份她也不要了。”苏雨诺扭头看向舷窗外，飞机飞入了一片较为晴朗的空域，下方的云层不再像先前那样的厚实，反而还能看到地面的轮廓。
“那她应该心里给我骂死了吧。”林然自嘲地说道。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小气呗。”
“......为什么还要跟我赌气呢？我昨天做的不对我也和你道歉了啊。”
“我没赌气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本来美滋滋地打个比赛就可以拿四十多万的奖金，结果转眼就变成了十万，换我我也骂啊。”
“她根本就没对你有什么意见啊，并且她说她理解你的做法。”
“是我我也这么说，毕竟还要照顾你的感受。”
“林然！”
“我说的不对吗！”
二人的声音逐渐变大，甚至引起了邻座旅客的注意。
短暂的冷静过后，二人重新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林然，我现在是在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苏雨诺强压着心里的委屈和无奈，尽量耐心地和林然将事情说清楚。
“我也在跟你好声好气啊，我说了啊，她不要就不要了呗。”林然别过头去，一眼都不想看到苏雨诺。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说的呢？认识了那么久了，你觉得悦悦是那种人吗？”
“哪种人？我可没说什么啊，你别又给我扣帽子了。”
“......”
苏雨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然，她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明明是和自己细水长流多年的挚爱、亲密无间的恋人，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
林然从来不会跟自己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吵架，曾经的吵架无论多么激烈，二人多么对对方恶语相向，不顾一切地将语言变成刀子扎进对方的心里，但都是会在冷静之后好言相劝。
可这一次，林然就像是完全放弃了往日的感情，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温度，或者说此刻自己坐在对方身边，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一样。
“林然，我只是想好好和你说，你没必要跟我那么凶。”苏雨诺缓了片刻，将自己的语气适当地放松。
“我没凶啊，我甚至都没生气。”林然一脸无所谓的，“她不要就不要了呗，我也没说什么啊。”
“但是你为什么要钻这个牛角尖，非要觉得悦悦在背地里对你有什么意见呢？”
“我哪里有钻牛角尖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十分合理的推测啊。”
“那我是不是明确和你说了悦悦并没有别的意思，她也觉得那么多奖金给她不合适，你为什么不信呢？”
“信，当然信，怎么不信了。”林然回答道，“这个事情就这样ok？再说多了就绕来绕去没有意义了。”
林然一句话直接把苏雨诺想要继续和林然沟通的话头给压了下去，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林然就已经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着了来逃避话题。
空姐的餐食已经分发到了二人面前，而林然依旧是靠在座椅靠背上，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苏雨诺盯着林然看了许久，最终到了嘴边想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要不就相信他说的吧，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全当没有发生过，苏雨诺心里默默想着。
苏雨诺在心里默想的时候，林然何尝不是在心里面思考呢？
飞机的引擎轰鸣声将耳朵震的发懵，林然其实不愿意和苏雨诺这么冷漠地说话，可他不知为何，总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自己道歉。
就算苏雨诺说明白了沈悦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他心底里还是会觉得沈悦只是为了照顾苏雨诺的面子......或者说是苏雨诺的情绪才会这么说。
毕竟他可不相信会有人在到手的鸭子飞了之后还会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
至少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他忽然想到了《三体》里面的猜疑链，此刻自己、苏雨诺、沈悦三人不就是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猜疑链吗？
这个问题没有解，在既定事实发生了之后，就算沈悦去当面跟林然解释什么，沈悦也会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因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林然自己就不相信，不相信沈悦的说辞也不相信苏雨诺的说辞。
林然甚至又萌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他在考虑自己和苏雨诺真的合适吗？
可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毕竟他还记得某次吵架之后，自己也是这么问苏雨诺的，然后苏雨诺告诉他：“没有天生就合适的两个人。”
“你所谓的终于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其实是在与这个人经历了一百次一千次的不合适后，才最终变成了合适。”
......
大理，迟兮兮坐在小酒馆的院子里刷着手机，依旧是陆一帆买的那把吊椅，此刻她正和陆莺一样缩在吊椅里面，裹着毯子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大理的夜晚。
陆一帆在楼上打游戏，鬼叫声在楼下都能听到，好几次迟兮兮都忍不住给陆一帆发消息让他不要鬼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家暴了呢，但每次好不了几分钟，陆一帆就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了。
最后逼的迟兮兮戴上了耳机，然后骂着对方等邻居上来投诉他扰民就老实了。
陆莺呢？
陆莺吃完饭就消失了，陆一帆都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迟兮兮给陆莺发了消息，对方只是说出去有点事情，其余什么都没说。
迟兮兮还是很担心陆莺的，毕竟现在她把陆莺照顾的太好了，就像是自己女儿一样巴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留在对方身边，生怕对方出什么差错。
迟兮兮也有些忘了，陆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出门都需要戴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从来不和陌生人说话的小女孩，她现在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也完全可以有一个人出门的能力。
箱子里忽然传出了高跟鞋的声音，迟兮兮耳朵一动，听出来是陆莺的脚步，于是立马从吊椅上蹦了下来朝门口跑去迎接。
只见陆莺手里多了几个红色的塑料袋，露出来的一角是几个烟花的模样。
“噔噔！噔噔！”陆莺开心地将手中的红色塑料袋打开，向着迟兮兮展示自己今晚的收获。
她出去买烟火了，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此刻已经可以偶尔听到烟花礼炮的声响了。
迟兮兮满脸的欣喜，她没想到那天自己只是短暂的停留，却被陆莺给记在了心里。
将陆莺买回来的烟花逐一拿出，几乎都是一些放在地方燃放的，说实话陆莺自己也不清楚大理到底禁不禁烟花，如果买那种飞到天上的，说不定一会帽子叔叔就来上门了。
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燃放一下这种并不算很宏大的烟花还是没问题的。
迟兮兮将烟花放在院子中央，将周围的一些杂物收拾干净挪出了空间避免一会火星子点燃了什么，同时还将院子里的灯光关闭。
她准备一次性点燃两个，都是那种俗称“喷泉”的烟花。
引线的火光在漆黑的院子中划过一道红光，她点燃了引线后快速向陆莺跑去。
还没等她回头，两束喷泉烟花就开始了燃放，光亮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连楼上的陆一帆都被惊扰，好奇地走到了窗边查看怎么回事。
只见院子里正熊熊燃烧着两个白金色的烟花喷泉，光影之中他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陆莺和迟兮兮二人。
陆莺躲在迟兮兮的身后，像只小猫咪一样依偎在她的身旁。
迟兮兮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她的目光在火花中闪烁，最终停留在了身旁的女孩脸上。
烟花很闪亮，她却觉得不如身旁的女孩闪亮。
茉莉花的香味裹挟着硝烟的味道钻进了迟兮兮的鼻尖，香香的，让她忍不住侧头朝着对方的脸颊靠近。
“嗯？”陆莺忽然的扭头，迟兮兮鼻尖离她的距离仅仅只有一个指尖那么近，看着那张与自己同样不相上下的美颜，陆莺还是被吓了一跳。
迟兮兮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别过头去用尴尬的笑意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刚刚看到好像有虫子飞到你的头发上了。”
陆莺一听立马伸手抖落了几下自己的长发，还抱怨着迟兮兮别吓唬她，她最怕的就是虫子了。
烟花将要燃尽，黑暗恰好掩盖了迟兮兮的尴尬与不知所措，也再次将那个未送出的吻藏在了那转瞬即逝的烟火之中。
此刻的月光打在陆莺脸上的时候应该是滚烫的，毕竟里面悄悄藏进了迟兮兮的目光。
那是烟火万顷之中最温柔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