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暗散去，苍啼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飘渺之地，远远望去，他能看到很多人在忙碌着搭建城池。
“这是梦到多久以前了…”苍啼喃喃自语。
因为他一直都有嗜睡的症状，所以练了一个分辨梦境的能力，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做噩梦时能很快醒来。
“这里可不是梦。”
听到这声音，苍啼浑身一僵，刚才的战斗还残留余热，他转过身便准备施法。
但看到眼前的人后，他忽然犹豫了。
那是天尊，留有胡子的天尊，不知道为什么，苍啼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才是自己的师父。
很快，他的话就坐实了苍啼的想法：“你我师徒时隔多年未见，不过来坐一坐吗？”
苍啼有些犹豫，但还是坐了过去。
只见他在认真地做着扇子，看了一眼苍啼那满脸不解的样子后，笑了出来：“怎么？觉得为师是刚与你交过手的那个？”
苍啼没有立即回答，就只是这样沉默着。
当知道眼前这位便是审判并将自己打入地狱的那个天尊，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那些歇斯底里在此刻化为了沉默，所有的问题也都融入了这沉默里。
等待许久后，他才开口问：“您真的…死了吗？”
“真的。”天尊随意地回答。
“那您现在……”
“一丝残念罢了。”
听到这个答案，苍啼闭上眼，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像玩笑般说：“我还以为，您不会死呢。”
听到这话，天尊发出了爽朗的声音：“为师曾经也以为为师不会死，不过，执念过重，终非修炼之正途。”
执念过重吗…
“既然你都到了这里，想必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吧？那余下之事，便由为师告诉你吧。”
闻言，苍啼抬起头看着这位曾经他最尊敬的人。
此时的天尊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情，有哀伤，有悔恨，还有痛苦。
在苍啼的记忆里，天尊一直都是威严的，自信的，不容置疑的，这样的神情也就只有他那两位师姐去世时才见到过。
那是他头一次知道伟大的人心里也有柔软之处，只是那过后，这柔软的一面没再出现过，甚至在自己受刑，浑身是血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他的一丝怜悯。
也对，那时候自己可是十恶不赦的逆贼啊。
天尊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讲起了这一段历史。
让苍啼没想到的是故事的起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早。
凝竹和南浅二位帝君先后的离世让天尊对死亡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他也曾想平静面对，可这事似乎成了他的心魔，帝君，已经是无法匹敌之人，而且她们还都是上古四神。
可她们依然死在了战场上，这让天尊忍不住怀疑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
然而当时青云还未稳定，所以他不能死，他需要变得更强。
而这样的代价是修炼到走火入魔。
起初走火入魔还没什么影响，可越到后面，越加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个时候，那因爱人离世的龙炎帝君研究出了唤魂，这也让本来萌生了退位给龙炎帝君的想法的天尊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打算在唤魂的基础上进行改造，他要继续由自己来做这青云之主。
于是，他将移魂术与唤魂结合，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移到木偶上，又用唤魂进行复活。
可那样制造出来的木偶并不是天尊自己，反而拥有自己的思维，若要说，他们更像是天尊的孩子。
不过因为他们是人偶，所以也无法效仿天尊不断地制造自己。
“为师本来是一个一个的毁掉，但奈何太多，只能把他们暂时放在边界，只是，他们成长的太快，而且每一个都有为师的修为。”
“所以，您发动了逐云之战？”苍啼问。
“是，逐云之战，借世家望族去将他们诛杀…”
“然后，您借六位帝君之手，将这些世家望族一一杀尽。”
闻言，天尊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望着远处那正在修建城池的幻影，眼里布满了悲切：“这是一桩丑闻呐，不能传出去。”
“那逐云之战，真正驱逐的是什么云？”苍啼依旧坐在原地问。
天尊没有立即回答。
于是，苍啼接着问：“是托起日月的众神，是我们，是吗？您真正想驱逐的，除了那些人偶，就是我们，对吗？”
天尊轻叹垂眸，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苍啼合上双眼，眼泪一涌而出，有一种释然，但却更加痛苦的感觉。
他无力评判，只能听着天尊讲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驱逐“青云”。
首先，世家望族必然要清扫，所以他们负责清除人偶，当人偶消除后便得令向青云城进军，也就有了反叛之嫌。
然后再由诸位帝君将他们当做叛军杀尽便完成了第一环。
当世家望族清除到一定程度时，便到了上古四神。
原本的打算是龙炎帝君也会同淮苍帝君一样在战后被以谋逆罪论处。
但出了些意外——龙炎帝君发现了人偶的存在。
本身龙炎帝君很早就意识到天尊对上古四神有所戒备，所以人偶的出现算是让他明白了缘由。
于是，郁离奉天尊之名通敌，导致龙炎帝君战死沙场，而他死前也明白了自己的死是天尊策划，便留给了临渊最后的遗言：“青云的帝君是做不得了。”
之后郁离在来到青羽军，天尊本想以类似的方法害死临渊，却被临渊发现通敌并杀之，这才让临渊侥幸逃脱。
而因为是天尊所派，所以过后才会被追为功臣。
此事过后，逐云之战局势不妙，天尊便不再对临渊动手，他还需要临渊替他打赢这场战争。
因此，才有了临渊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扬这一说。
后来才有了谋反一案，当然，这也是天尊的手笔。
策划那一案不难，只要把临渊调离池泽，并控制好副将沉景，便可以做到想做到的一切。
“所以沉景身上的蛊，是您下的？”苍啼站起身望着天尊的背影问。
“是。”
“为什么？世家也好，上古四神也好，大家追随您这么久，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这个问题让天尊先是选择了沉默，等待许久，他才缓缓地道：“在那个高位上久了，心是会变的。
我也曾只是想建一座可以平安享乐，没有战乱的城，那时候我觉得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其余的便也不重要。
可当身处高位久了以后，有些东西便不是那么轻易好放开的了，更何况，我的力量因走火入魔而衰退，你们却在不停地成长。”
“只是因为这个？”苍啼忽然感觉可笑至极。
即使早就猜到了原因，但在真正听到的时候依旧觉得荒谬。
他压住心中的愤懑和不甘，继续问：“那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需要你做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