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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官监太监关之阳回京师的路上,一直思虑着如何交差,方能让当今圣上和自己都有解脱。虽然死去的是假公主,但公主毕竟是圣上的亲妹妹,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说辞,难免会让太后引起怀疑。

他想,自己如今坐到这种位上,已经可说是位极人臣,但总脱不开家奴的本性。何不利用这次机会,激流勇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十一月底,关之阳在路上磨磨蹭蹭,终于进京。

一帮人散后,他回到内宅,看着十儿女中仅存的关威、关凤、关玫、关琪。问了他们一些事情,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他们中,关威、关凤均已成家,只有关玫和关琪倘未嫁人,眼看她们年纪已到嫁人之时,临走他需要解决好这事。

第2天, 司礼监秉笔太监传旨,让他到豹房觐见圣上。

从少林寺归来虽然只有一天,但跟在天子身边的眼线传出来的情报是,当今圣上前些天少有地发了脾气。他虽然知道圣上有作戏的意思,但此次面圣,难免会受到责怪。

果然,圣上当着许多人的面训斥他做事不力,问他要比武中选出的青年才俊。关之阳虽然把常光远等人举荐上去,作了边军的副总兵及参将等,却仍熄不掉天子的愤怒,让他尽快再荐人才。

随即,天子挥手斥开身边诸人,让他一个人留下。

“公主的事,那边有没有怀疑?”正德天子把他引到密室,张口就问。

“禀圣上,现在太后倘没有反应,但我怕时间一长,她会有察觉!”关之阳很清楚皇上这样问的目的,因此据实回答。

“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你有什么办法能打消那边的怀疑吗?”正德天子别看整日贪玩成性,但绝不是一个庸人,他想要做的事,绝不允许出现纰漏。

“圣上,老奴想,要想彻底瞒过太后,只有您重治老罪之罪!”

关之阳跪在地上,把一路的思考说了出来。

“朕身边信任的人不多,不想因为此事让你离开!”正德天子沉吟许久,摇了摇头。“你不用多想,用其它办法好了!”

“老奴得圣上眷顾,虽死无憾!”关之阳知道皇家无情,但得天子这么一说,他真的动容了,“皇上不要再犹豫了,我怕夜长梦多!”

“你还不能出事!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朕想想办法!”

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关之阳反倒冷静许多。他决定不再隐瞒,抬起头来,一五一十地向皇上说出自己的计划。

“如此的话,虽然老奴不能明着侍奉圣上,但在暗中同样可以帮圣上解决棘手之事。还请圣上圣裁!”

正德听了,沉吟了许久:“好吧,依你所说,朕会择机而行!”

……

三天后,朝臣上殿聚议,听关之阳汇报少林重修武林谱之事。

当今圣上准了关之阳等人奏请,也提拨了一批武林谱中的人担任武将,只是,他忽然话音一转,冷声道:“关爱卿虽新编武林谱有功,但却欺君妄上,迫害流落在外的长公主,让她在少林自尽,罪当诛灭九门。朕念你为大明效忠多年,诸事勤恳,决意留个全尸全名。现在解去内府一切职务,回府料理一下,自我了结好了!”

关之阳听后,有些失魂落魄,狠命磕头,但被宫中侍卫立即架出宫去。

其实,正德天子也清楚,他这样做,能够担了一个昏庸之名。不过,为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妹妹,他别无办法,只能如此。

关之阳被人带回住处,限足于此。

他一个人在屋里闷坐几个时辰,叫来倘在府内的两个干女儿关琪和关玫,让她们通知已成家的关武和关凤到这里来。

四个人已经知道朝中发生的事情,但关之阳养育之恩,让他们不忍抛弃。因此走进正屋,向坐着的关之阳行礼。

关之阳让他们坐在面前,看到他身边放着六个包裹,心里多少有点诧异。

看干爹关之阳和颜悦色,少了往日的严肃,四人知道他有话要说。

“今天叫你们来,是给你们交待几件后事。只可惜关珂和关玲不在,不然你们就又聚齐了!”

他似乎很伤感,顿了顿继续说着:“在你们几个儿女之中,我最喜欢的是关鹰和关玲,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见他们皆摇头不语,关之阳就说:“我喜欢关鹰,是因为她有长女的风范,遇着什么事都能独立思考,省了我许多事。在你们活着的几个当中,关凤虽然有点像你姐姐,但做的还不是太好。今后我离开了,你要事事多考虑一些,把几个弟妹常挂心中。”

关凤听她提起大姐关鹰,很是悲伤,重重地点了点头。

“关玲年纪虽小,却能不看我的脸色行事,这一点是你们做不到的。我很喜欢她这一点。现在她跟了秋萧萧行走江湖,我很放心,今后你们若是见了她,决不能为难,要让她好好地活着。关珂跟了陈天华,两人你情我愿,他们想隐居,你们也不要打扰他们!”

四人从没听关之阳吐露心声,现在听他如此吩咐,虽然不明白他意欲如何,但还是答应下来。

“凤儿和武儿已经成家,居家过日子要相互尊重,切不可感情用事。琪儿和关玫年纪也不小了,我原本想让玫儿跟了那个人,但现在他身边女人太多,就不费周折了;琪儿自己有心事,我也清楚,但他不是良人,勿要一意孤行。凤儿是你们姐姐,以后要多听听她的意见。如果方便,就考虑一下她们的事,遇着合适的人,帮着她们成家算了。”

他用十分留恋的目光挨个看过四人:“你们知道,我一生好武,虽然权势很大,却极少去敛财。家中的现银和财物我分成六份,除了你们四人外,另两份是给关玲和关珂的,偌若日后见着她们,凤儿就代我转交他们。”

四个人到现在才听出关之阳话外之音,关切的目光一齐扫来。

“孩子们,我毕生所憾,现在想来,就是把你们拖进武林中的是是非非,不得一日安宁的生活。由于当年我一念之差,犯了诛灭九族的大罪。今天惟有自裁,才能报谢皇恩。我是戴罪之身,你们不必为我披麻戴孝。我停尸七日后,把棺柩寄放在卧龙寺,三个月后烧化即可。记着我的话,从此各谋生路吧!”

关之阳说完话,把身边包袱一一给了他们。

关玫问道:“爹,女儿想问您,您给我找的夫君是哪个?”

关之阳道:“他叫刘文蒙,为人很不错,我以为玲儿喜欢他。没想到却嫁给了秋萧萧。他现在身边有八个女人,我怕你不愿意,在给他的信里就没有提及此事。如果你有心,自己争取好了!关琪留下,你们先回吧!”

三人听了,就跪着向他磕了一个头,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府。他们清楚,对爹爹决定的事,他们无法挽回。

看他们出去,关之阳才对关琪说:“琪儿,我现在最不放心的一件事,就是你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干爹!”关琪早已泪流满面,听关之阳问,摇了摇头。

“常光远不是理想的丈夫,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原来,关琪近期与常光远走动频繁,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没有能逃过关之阳的眼线。如果常光远没有杀了夏冲,他也不介意关琪投身做小。但常光远性格中的自私残暴,让他担忧关琪以后的生活。

“琪儿,要学会当机立断,不能再陷身进去。”

关之阳并没有立即自裁,他要看看世间的冷暖。

只是,自他被贬斥几天来,却没一个人登门造访。眼见人情淡薄,他瞬间变成孤魂野鬼,只好窝在府内四门不出。想到往日干儿女死的死,走的走,几个得他提拔的手下了无音信。他知道,自己的辉煌已经到头,再不去,更待何时。

关之阳服毒自尽的消息在京师迅速传开,最吃惊的当属刚刚进京的刘文蒙、秋萧萧和穆友三人。

前来吊唁的人倒是很多,绝不是像关之阳生前想象的那样门可罗雀。因为,正德天子听说后,第一个来了关府,并从宫中拨出丧葬的费用。识时务的人于是纷纷钻出来,大表悲情。

关之阳一手荐举的副总兵常光远也来了。他目前倘在京师,来年二月才要到边关赴任,因此听到消息,他迅速来到关府。

常光远来关府并不完全是吊唁,他记挂着关府中的关琪。

从少林回到京师的路上,由于他经常出入关之阳行宫,英俊的外表和远大的前程深深吸引了这个怀春的少女对他的关注。当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垂涎关府中几个女子的美貌,得此佳机自然是眉目传情。

而且张佩佩怀胎七个月了,少有床第之欢;而秀姑也和离出门,带着两个孩子被他养在偏宅,但已经人老珠黄,激不起他心中的欲念之火。所以他决定追关琪作二房,毕竟他现在是副总兵,根本不会再顾忌张佩佩的阻止。

“这个可爱的女人,穿着丧服一定会更加妩媚动人。”

常光远带着愉快的心情来到关府,但接待他的始终是关武,那个夜夜让他梦到的女人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来看他。

热面孔贴到了冷屁股,常光远心有不甘。他来到关之阳的灵前,在行孝之际,两眼扫视了一下,棺梓边只跪着关凤和关玫,后面的布帘却在微微晃动。原来这个女人在躲他,常光远只好讪讪离去。

他与张佩佩成亲后,因为身无余钱,就是秀姑所住的地方,也是秀姑自己掏钱买来的。而张南起不想张佩佩出外受苦,就让他把家安在张府,他也算是倒插门了。因为张府有张南起在,常光远自不敢作威作福,处处谨小慎微。

不过,今天回来进了佩佩房间,他看到屋里多了一个男人,背正向他正与着张佩佩说话,心里顿时火了。

只是他并未发作,张佩佩笑着对他道:“光远,你看谁来了!”。

此人听见转过头来,常光远这才看清来人面貌,手不自觉地按着了倘未解下的剑柄。

“怎么?常总兵当我是刺客吧,我可杀不了未来的大将军!”

这个人居然是刘文蒙,而且他言语中夹枪带棒,让他一时难堪。

“刘公子,你不是去藏区了吗?怎么来了京城?”

常光远此时整个头都大了,他强压着心里的惊惧问道。

“我是去了藏区,但一个月就回来了。听说关公公自裁身死,毕竟他活着的时候把我安在武林谱第一,因此想去给他吊唁!可不得门路,就过来找你来了,也顺便来看看佩佩!”

“你,想什么时候过去?”

“听说明天他要移灵去隐龙寺,就明天吧!”

“好,我立即去安排一下,免得有人打扰!”

看他要走,张佩佩急道:“好不容易见了文蒙哥一面,你别忙着出去。文蒙哥刚从藏区回来,正要向你打听他离开少林后的事呢!”

“这个先不忙,我出去安排些酒菜,与文蒙好好喝一杯,晚会再说不迟!”

常光远终于借机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看常光远事情瞒着张佩佩,刘文蒙也不想说破,稍坐一会就告辞了。

虽然张佩佩极力挽留,但等不到常光远回来,只好让他改天再来。

常光远离开张府,立即就去宫中见了东厂厂督,把刘文蒙来京要到隐龙寺祭奠关之阳的事汇报了。他的本意是想借助东厂势力,抓着刘文蒙投进大牢,解去自己心腹大患。

东厂厂督原受关之阳提携,不想让人打扰死后的关公公,就假意招来关威和关凤,听他们的意见。果然,两人坚决不让他们借机生事,常光远只好悻悻而归。

而离开张府的刘文蒙出来,见着秋萧萧穆友两人。

“张佩佩果真蒙在鼓里,是不是告诉她真相?”穆友问道。

“不,我不想连累她后半生!”刘文蒙已完全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虽然他有办法让常光远身败名裂,但此时牵涉着无辜的张佩佩,他还是理智很多,“一个女人,她会很不容易的!”

秋萧萧点点头:“我赞同文蒙想法,如果我们杀他为夏大人报仇,张小姐肚里的孩子就成遗腹子了。这对张小姐和孩子很不公平!”

刘文蒙听到秋大哥面对杀害夏冲仇人的妻子,还能这么想,让他更加敬佩。

穆友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他们是年后正月二十才到京师,就住在以前安家舅舅所买的小四合院中,这里十分安宁,并无人打扰。

刘文蒙道:“我们明天晚上去隐龙寺祭奠关之阳,然后再找机会见他一面。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着难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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