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桠上落满了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王大山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捻着一撮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泥土的腥气里带着一丝甜味,这是最适合播种的时候。
\"爹,种子我都背来了。\"儿子王铁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大山回头,看见儿子扛着两个鼓鼓的麻袋,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阳光透过槐树叶子的缝隙洒在铁柱脸上,那张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放这儿吧。\"王大山指了指脚边的空地,\"今年雨水足,地里的墒情正好。\"
铁柱放下麻袋,抹了把汗。王大山注意到儿子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茧子,心里既欣慰又酸楚。十八岁的年纪,本该在学堂里读书,可家里实在供不起。去年秋天,铁柱主动提出要跟着他下地干活,这一干就是大半年。
\"爹,我听说镇上开了个农机站,有拖拉机可以租。\"铁柱一边解麻袋的绳子,一边说道,\"要不咱们也租一台?\"
王大山的手顿了顿。他何尝不想用拖拉机,可一亩地要二十块钱的租金,他们家这十亩地就得两百块。去年收成不好,除去口粮和来年的种子钱,家里就剩下一百多块钱,还得留着给铁柱说媳妇用。
\"先用牛犁吧。\"王大山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等明年收成好了再说。\"
铁柱没再说话,默默地解开麻袋。王大山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一阵发紧。他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年轻人谁不想用新机器?可这穷山沟里,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大山哥!\"远处传来喊声。王大山抬头,看见村长李有福骑着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有福啊,啥事?\"王大山迎了上去。
李有福停下车,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镇上来了通知,说要修一条公路,从咱们村过。征地补偿款下来了,一亩地给两千。\"
王大山愣住了。两千?他们家十亩地就是两万块!他的手有些发抖,接过那张通知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补偿标准。
\"爹!\"铁柱也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这下咱们能买拖拉机了!\"
王大山却皱起了眉头。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没了地,以后靠什么吃饭?可两万块钱,确实是个天文数字。他想起去年冬天,铁柱发高烧,因为没钱去镇上的医院,只能请村里的赤脚医生开点草药。那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让儿子过上好日子。
\"有福啊,\"王大山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路啥时候修?\"
\"说是开春就动工。\"李有福推了推眼镜,\"大山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村穷了这么多年,就指着这条路翻身呢!\"
王大山望向远处的山峦。山的那边是什么样子,他活了四十多年都没见过。听说那里有高楼大厦,有汽车火车,有数不清的机会。也许,这条路真的能改变什么?
\"爹,\"铁柱拉了拉他的袖子,\"咱们去镇上看看吧?听说那边新开了个农机市场......\"
王大山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夕阳西下,父子俩收拾好农具往家走。王大山回头看了眼自家的田地,金黄的余晖洒在刚刚翻过的泥土上,泛着油亮的光。这片地养活了他家几代人,如今却要变成一条公路。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期待又忐忑。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拖拉机的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预示着某种改变正在悄然降临这个偏僻的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