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小男孩斜瞥着他“啧”了一声。
清休羞的满脸通红，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小男孩想了想，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子说道：“要不然……你答应把我也带回梅花寺，我带你出去怎么样？”
清休两只手绞在一起，闻言抬起了他柔软纤长的睫毛帘子。
“可，可是……”
清休犹豫起来，带回去一个陌生人，师父……
可能又要批评他了。
他本来就比别的小和尚笨，总是参不透经书的意思，也悟不出师父想要他悟的高深禅意。
这下，他去后山打个柴都能走丢，回去免不了又要被师父说教。
可是……
清休犹豫的目光在小男孩身上流转，佛家人的慈悲在他心里泛滥成灾。
这小男孩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也确实不安全。
小男孩看不惯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抱着手吓唬他：“可是什么呀可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小男孩讲的绘声绘色：“……等天一黑，你就等着野兽来把你吃掉吧！”
“野兽可是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和尚……”
枝头簌簌落下些雪，白茫茫的山道上，清休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我带你去……”
“但是，你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师父他，很严厉的……”
小男孩这才满意的挽上他的胳膊，却对他说的话浑不在意，反而说起了玩笑话：“喂，你是小和尚，那你的师父，是不是就是老和尚？”
“……”清休说不出话，师父确实年纪大了，但是在梅花寺里，师兄弟们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他的法号，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老和尚。
清休没什么反应，小男孩倒是自己咯咯笑了好一会儿。
笑罢又好似对清休的反应不满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道：“你怎么不笑啊，不好笑吗？”
“……”清休不说话，安安静静走自己的山路，倒是小男孩儿似乎又想起来，咯咯又笑了一遍。
雪渐渐下大了，山林间覆满了一层碎琼乱玉。
等小男孩儿总算停下来不笑了，清休哈一口白气，蒲草般柔软的眼睫轻轻颤动，小声说道：“你……叫什么？”
一直喂啊喂的，好不礼貌。
小男孩儿难得的沉默两秒，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怎么，歪头想了想：“云河。”
“我叫云河。”
“哦。”
“别‘哦’啊，小和尚你叫什么？”
“清休。”
“哦——”
“……”
眉心有些冰凉，清休抬手摸了一把，指尖却只剩点点水迹。
清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长廊尽头，上方镌刻的两个小字。
“不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两个字好似很遥远，却又在他眼前无比清晰。
终于有稍大一点的雪花零零散散的飘落，斜着飞到檐下再摇头晃脑的落下，掉落在地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清休指尖微动，那冰凉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水痕。
水死了，就变成了雪。
说来，这还是今年的初雪呢。
……
凉风吹到身上，一男人身形矫捷穿梭在镇子里。
不一会儿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男人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儿，确保没人后，抬手叩响了门扉。
屋里却没人应答，男人不厌其烦的又敲了几下。
直到门里传来略显暴躁的声音：“别敲了！”
微生寒啧了一声，不甘示弱的怼回去：“那您倒是开门呐！”
俞老头儿披着衣服从温暖的被子里抽身，下床给微生寒开了门。
微生寒笑着谢过俞老头儿，径直钻了进去，大大咧咧的扯过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给自己添一杯茶。
见俞老头儿面色不对，小心翼翼的又倒了一杯：“您……喝吗？”
俞老头儿拽着衣服不想搭理他。
这，把这儿当自己家呢！
可能是微生寒的笑脸实在好看，俞老头儿拽紧了衣服坐下，意思意思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知道你会来，不知道来这么晚！”
亏他都洗洗睡了，又从被子里滚出来。
微生寒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一甩头发问他：“老头儿，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
俞老头儿不屑的哼出了声，得意的捋捋嘴边的胡茬：“我知道。”
微生寒着实被他这坦诚震惊了一下，穷追不舍的追问：“那您知道它在哪儿？”
俞老头儿抿了口水：“那是自然。”
还没等微生寒开口，俞老头儿撇撇嘴道：“不过老夫不能告诉你。”
“……”微生寒的笑容僵了僵，不告诉他？
“你……你知道我是谁？”
俞老头儿冷哼一声：“你是谁都无所谓。”
微生寒：“……”
“那我临走之前，你和我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俞老头儿淡定说道：“不想让你来烦我的意思。”
微生寒：“……”
好好好，你清高。
俞老头儿瞥他一眼：“老夫已不参与这凡尘俗世了，问我也没用。”
“不过……”
微生寒眼底蓦的燃起一抹亮光。
“……遇见即是缘，老夫送你一卦。”
俞越认真的看着他，嘴唇微动。
“君之所忧可生。”
微生寒笑出了声：“小爷我真聪明。”
……
寒风吹凉了月光，菩提客栈，灯火幽幽。
沈宴清和顾长河慢腾腾的将饭菜吃完，一楼的人早已散了一多半。
还剩一两个人昂头灌着烈酒，似乎想要暖身。
小二肩膀上搭着毛巾，正一栽一栽的打瞌睡。
掌柜的伏在柜台前，凑着灯光将头埋的很低，仔细的比对着账簿上的一串串数字，将手边的算盘拨的劈里啪啦直响。
顾长河身后就是窗子，他发现窗外好似有些发亮。
心不在焉抬手掀开一条缝，才瞧见外面地上已覆了薄薄一层雪。
天空中也飘着雪花。
一丝寒风沿着那条缝钻进来，沈宴清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
顾长河喃喃道：“师尊……”
“嗯？”
“下雪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