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震怒，水神亦是。
萧前川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那团黑灰虚影，双眸射出能捅穿人心的冷箭，大声斥道。
“堂堂天道大人，竟毫无信用可言！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纷纷闭上眼睛。唯恐下一秒闪电落下，刺伤他们的双眼。
然而天空只是炸响了几声闷雷，并没有降下闪电作为惩罚。
众人惊诧之余默默对这位新神生出了几分敬佩之心。陆续有人挪动脚步站到了他的身后。
空中黑云滚动，天道心中翻涌着滔天怒意，却全都隐忍在沉闷的雷声中，话音随之传入地面。
“吾等言出法随，何谈不讲信用？”
“呵！”萧前川冷笑一声，指着游戏池中密密麻麻的枯井。
“登天阶入神域之前，你明明答应我关闭游戏。为何这游戏如今仍在继续？”
闻言，天道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那笑声与雷声共鸣，夹杂着石破天惊的威力，让人生畏。
火神眉心紧拧，抬脚往萧前川身前靠近了几步。
“水神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天道大人岂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说了关闭游戏，那必然是会落实的。每口井你都仔细瞧了没？那游戏当真还在运行？”
火神这点儿直白的小心思，天道哪儿能看不明白？
这小子看似打着圆场，实则同样是质问。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一道闪电在火神脚边炸开，后者不闪不避。
夜神心中一紧，见火神毫发未损顿时松了口气。幸而那只是一记小小的威慑，天道大人并没有打算要火神那家伙的狗命。
但难保天道大人下一次不会动真格的，夜神忍不住担心起面前这两人。
她上前一步主动递出台阶，替天道大人怒骂起这两个冒失的家伙。
“混账！火神你昏了头不成？水神也太无礼了些。怎可质疑天道大人？答应了你关闭游戏，又没承诺立刻就关。天道大人事务繁忙，过些时日再处理这事也无可厚非。你们莫要再妄言。”
夜神拼命给两人使眼色，让他们退一步。
奈何火神一听这话立刻就炸，哪里还能注意到别的，当即就要天道大人给个说法。
闷雷滚滚，天道的回答颇为敷衍，“正如夜神所言。”
好了！这都开始明着耍赖，连借口都懒得自己编了。
萧前川算是看透了这天。
果真是暗无天日！
不等他进一步逼问究竟何时关闭游戏，天道再次开了口，雷声渐大，威压十足。
“先不说游戏的事，你们三个在此地做什么？吾在九天之上听到神域半数的生灵都在呼救。”
夜神心道不好，连忙抢先开口解释。
“回禀天道大人，此处众生灵竟敢公然违反您布下的禁令，我等是来惩戒他们的。”
雷声轰鸣，黑色云层间电光攒动，天道声音冷厉。
“竟有如此多的生灵胆敢犯禁？你们三人辛苦了。这千万年间，神域积攒了不少污浊之气，看来需要清洗一遍了。”
闻言萧前川立刻转身冲众人喊道：“快跑！”
众人一瞬怔住，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要跑？突然间大地震颤，脚下升起诡异的红色符文，扭曲闪烁着破土向上。
亲眼见识过当年九渊天罚惨状的人们顿时惊叫起来。
“这……这是……诛邪灭神阵！跑啊！快逃。”
“天罚！天道大人降下天罚了！”
“救命……谁能来救救我们？”
“跑？往哪里跑？我们根本不可能跑得掉了。”
当年天罚大阵之下，九渊生灵无一生还，整个神域人尽皆知。
慌不择路地一阵疯跑，众人兜来转去却怎么也跑不出这游戏池中的结界，更躲不开这覆盖了整个一重天的巨大杀阵。
将近百人崩溃大哭起来，犹如鬼哭地狱，悲声震天。
场面彻底失控下来，夜神心头发凉，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鬓发湿哒哒的黏在侧脸，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擦。
“诛邪灭神阵！诛邪灭神阵重启了！”
曾经被杀阵搅碎身体与灵魂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夜神躯体僵硬，思绪几乎凝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死定了！
火神抬脚踏出火焰，将爬上脚背的那一小段符文烧掉。可越来越多扭曲的红色蚯蚓文从地面钻出。
诛邪灭神阵从九渊缓缓往上升起，红色符文好似淬过血，铺满了整个一重天的地面。
见众人无头苍蝇似的崩溃乱跑，萧前川挥手指向井口，直接命令道。
“跳啊！”
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是无路可逃。
游戏池中足有大大小小数百上千口井，每一口井都连接着一个新世界。
留在神域只有死路一条。
去往异世，就可以活！
这道选择题太过简单，正躲在井旁的一人没做犹豫，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火神往后推了还傻站着众人一把，大声吼道。
“还愣什么？快跳啊！”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冲向井区，这种时候有人还耍小心思，浪费时间挑选不算太过危险的游戏井。
天道见有人竟敢逃脱天罚，顿时怒气横生。
一道道闪电接连劈下，数口井一瞬坍塌。
众人见状不敢再耽搁，纷纷跑向距离自己最近尚未被波及的井口，不管不顾地就往下跳。
雷电紧追着那些溃逃者的身影，执意要将剩下人全部劈死。
萧前川与火神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施展神力在井区上方撑开了一红一蓝两重结界。
第一波攻击全部被拦截，庇护着众人的结界被打成了破伞，坠落下来相撞在一起。
水火本不该相融契合，但这两人的配合却天衣无缝。水流在与火焰相撞的一瞬间蒸腾起巨大的水汽，被神力引着四散开来。
云遮雾绕间，天道再也无法看清下方的情况。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天道被彻底激怒，雷声轰响，原本特意避开三位正神的闪电此刻密集地对下方进行着无差别攻击。
“轰！轰！轰……”
待水雾被彻底击散后，整个游戏池满目疮痍。
数不清的游戏井被摧毁，除了三位正神，再也不见第四人的身影。可奇怪的是现场竟也没有再多出一具焦尸。
那近百人竟然真的全部逃脱成功了！
天道觉得自己的威严正被人踩在脚下与地面摩擦。
黑云聚集着越来越多的电光，诛邪灭神阵已升到整个一重天之上。
这画面与当年九渊覆灭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当年天道可以毫无顾忌地让水神去死，大不了就是多废些时间，等水神重生归来。
可如今，神域等不起了。
强压下劈碎这三人天灵盖的想法，天道幽幽叹了口气，妥协般地说道。
“违反禁令者已全部肃清。游戏池已毁，一重天从此同九渊一样封印为禁区。如你所愿，游戏永远关闭。正神，归位吧！”
随着天道话落，雷云之中降下光影天梯，直直穿过大阵向下延伸至三人面前。
夜神松了松掌中被雷电劈得焦黑的银鞭，总算松了口气。
她正要上前踏上阶梯，一条手臂却突然拦在了前方。
“水神！你……”
还没问出口对方这是做什么，夜神就被身后的火神给扒拉开。
“唉！我说你，着什么急？没见萧君还有话要说。”
夜神甩开那只滚烫的大手，白了身旁一眼，心中再次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不够吗？”
该惩治的都惩治了，该驱逐的也驱逐了，想救不想救的也都放走了。
如今就连天道大人也肯让步了，还不够吗？
他们难道真的想与天道作对，走上那最后无可挽回的一步绝路？
夜神心慌手抖，看向水神，神色复杂。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对方做出怎样的回答？
萧前川似乎看出夜神心中所想，目光不闪不躲，回答得坚定又果决。
“天道大人此言差矣。违反禁令者，并未全部肃清。”
夜神瞳孔震颤，嘴唇微抖，“你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天道似乎也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开口声音冷了几分。
“此刻在场的就你们三人，违反禁令的是哪一个？”
听到这话，萧前川摇头反驳道。
“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夜神与火神同时怔住了，下意识竟对望了一眼，然后又尴尬地飞快躲开。
云层之上，那道冰寒的视线在火神与夜神身上辗转，顺着萧前川的话问道。
“哦？是哪两个？”
萧前川抬头直视苍穹，一字一顿。
“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