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要支开我？”
萧前川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跟岚波闲话家常。
可岚波心里却激起一层惊涛骇浪，后背全是冷汗。
幸好他穿得够厚，汗浸不透衣衫，便自欺欺人地假装淡定。摸了摸鼻尖，岚波擦掉上面的水汽或是一点薄汗，尽可能放松语气笑道。
“没有啊？我支开你干嘛？没有的事儿。”
萧前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岚波，看对方笑容僵硬还要强做镇定。
“那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这儿还有些事没解决完。省得跑来跑去。”
岚波见萧前川举刀指了指石碑，他迅速低头，不敢多看。
“好……好吧！那就在这儿说。”
许是站久了腿有些酸，岚波敲了敲小腿上僵硬的肌肉，顺势坐在地上，缩着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也看到那石碑了，这里是一渊，自罪狱。我到处找不到你，就特别慌。但可能幸运一直在罩着我，我遇到了一些人还有很多怪物，却没一个伤害我的。他们个个都很奇怪。”
岚波抬头看了眼萧前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补充道：“是精神方面的。”
萧前川挑眉，听对方说。
“他们全都想死。”
岚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将它们也缩进袖子里。
“那些家伙个个都念着自己有罪，说自己该死！一面想死想疯了，一面又不敢造杀孽。别说杀人，自杀都不敢。于是他们……”
萧前川认真听着，皱眉看向岚波，对方突然哽咽起来。
就在他以为对方再也说不下去的时候，岚波再次开了口。
“他们见到我就疯了一般扑上来，把我团团围住，问我是不是来帮助他们的？我……我刚进这个副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他们也没想害我，我想能帮就帮。”
萧前川：“然后你就答应帮他们了？”
岚波头垂得更低了。
萧前川颇为不赞同岚波的做法，有些怪物惯会装可怜，迷惑人心。
说不定石碑后的那家伙现在看上去像死尸一具，到最后直接诈尸成终极boss都有可能。
但岚波的决定事已至此也没得转圜，萧前川只得继续往下问。
“嗯，然后呢？他们要你帮忙做什么？”
眼泪堵进鼻腔，岚波的声音闷闷地，有些颤抖。
“他们……要……要我帮忙杀了他们。”
岚波抬头，满脸都是泪。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杀怪物。可他们逼我，他们把刀塞进我的手里，拽着我的手捅他们。我害怕，我没力气，根本握不住刀。他们就把刀绑在我的胳膊上，一个接一个往我刀上撞。好多血，我的手里，好多，好黏，好脏。”
岚波的双手紧紧缩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身体止不住发抖，哭声近乎崩溃。
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忏悔的岚波，萧前川突然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早知道岚波的心理受到了这样大的折磨，他就不该追问。
是他的错，不该把岚波卷进来。
岚波想要隐瞒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自己被迫杀人的残忍事实。
萧前川半跪在岚波身前，一把将人抱住。怀里的人肩膀还在下意识地抖动个不停，他一下下顺着脊背，轻声安抚。
“那不是你的错。他们想死，你只不过成全了他们。你做了对的事。不必愧疚。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尤其是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狱里，待得越久会越想死。”
岚波抬头，有些茫然，“可我杀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无辜的玩家。”
“是他们求你帮忙的。心已经死了人，是救不活的。你超度了他们，做的很好。这一层都是你清空的吗？这么厉害！”
萧前川用安慰小朋友的口吻来安慰岚波，也是意外的有效。
岚波的眼泪很快止住了。
“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萧前川发自内心地冲岚波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转口问道。
“那下面几层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还有你是怎么拉我上来的？”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岚波面色纠结，想了许久才用最简洁的几句话说了个大概。
“我……我清空了一渊后，得到了一些力量。系统就开了下一层的通道，让我可以自由进出。然后我利用曾经送给你的那一点幸运值作为连接找到了你的位置，一层层打通下去。最后借助了一点别的力量把你拉了上来。我太累了，所以还没见到你就躺在雪地上睡着了。”
听完当事人这一大串不甚清晰的描述，萧前川头脑有些混乱。
岚波的说法简直漏洞百出，很多地方都难以解释，也根本不足以令人信服。
心里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萧前川想要一一追问，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始，于是先从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起。
萧前川转身用刀尖指向石碑后的那人问道：“最后拉我上来的力量和他有关？”
岚波看着刀尖直逼那人头顶吓得面色惨白，连忙爬起来就要去拉。
“唉唉！刀剑无眼，你小心啊！刀放下说话。”
萧前川垂眸，看见大水母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触须更加不明白。
怎么岚波和洛邪一个两个都护着这人？
萧前川没听劝放刀，对着水母他问不出答案，那么岚波应该能回答他心里的疑问。
“他是谁？”
水母触手七手八脚地一阵比划看得萧前川头晕。转头看向岚波，却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人不想回答他便径直靠近石碑后面那人。
他想要剥开那一头银白乱发，手刚触到那人的头顶，突然听到身后岚波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啊！救……”
萧前川立刻转身，眼前岚波已经不见了，而雪地下面鼓起一连串小包。
顾不上其他，萧前川立刻提刀紧追过去。
身后的巨型水母看了眼石碑后的人，又望了眼远去的萧前川，烦躁地扯下两根触手缠上石碑，随后快速挪动身体跟上了萧前川的脚步。
周围终于归于寂静，石碑后的尸体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