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的是九江府？
风颠心神震动。
那四象域？
风颠心思电转，很快反应过来，若按刀小宛所说，当日那动静，其实是他们受九江府破界波及。
而四象域，想必是同时破界来到主世界，并与主世界融合。
形成类似秘境的特殊地域，并把他们关在其中。
他们现在还在洪州！
这个认识，让风颠有种意料之外，却又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们之前见到改换天地，又有元年搜魂那人的记忆，便误以为破界的是他们，实则是犯下先入为主的错误。
“你们现在在哪里？”风颠继续传信。
如果破界的是九江府，九江府又落在何处？
不久，刀小宛传信过来：
“我们堕入一方魔界，九江府破界不完全，护城大阵受损严重，此刻正隐匿在一座山中，外面都是魔物……”
刀小宛将自身处境一五一十说出。
风颠看完所有传信，不禁叹了口气，对比自己和高飞辰夫妇，九江府可谓多灾多难，直接被挪移到魔界。
不过宇文府主是十五境，护住一方大城不成问题，这又比他们在四象域好不少。
想了想，风颠传信：
“我一身所学，只有剑道还可一观，我现在传你剑气雷音，你学会之后，谨慎行事足以护身……”
风颠没有浪费时间伤春悲秋，便连叙旧也不做了，直接开始传授手段。
…………
第二天。
高飞辰夫妇听闻九江府破界后，也是表现各异。
“飞升脱离此域的路，只怕是走不成了。”高飞辰出身大派，说话一针见血，指出对三人影响最大的改变。
风颠颔首，“不在他界，自然无处飞升，只能去闯四大绝地。”
“闯四大绝地也要快……”高飞辰迟疑片刻，缓缓说道。
风颠对高飞辰的意思很清楚，这也是他的隐忧：
“若四象域是意外落入主世界还好，可若是刻意为之，只怕是那十二境炼气士没有死透，想要借机复活重生。”
“他若是复活，四象域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好说。”
高飞辰叹口气，“这种事也无法可想，只能定下心来，先将境界提上去。”
风颠点点头，“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切。”
于娇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
…………
一年后。
风颠向高飞辰夫妇辞行。
如今的他，不仅伤势早已经恢复，一身法力也已经达到五境。
根本功法，万劫阴灵入圣法，灵气符箓已经祭炼七十枚，且都提升到五境，随时可以突破六境，但风颠还是打算将根基打得厚一些。
根本功法，七双天诀，十四种变化已经修成。
九火漫地旗、斩空刀炼制完成，并且祭炼到四阶，九水漫地旗炼制完成，祭炼到五阶，其中真水仍是只有八种。
凄风剑和苦雨剑暂时还没有动手炼制。
除九水漫地旗外，五阶法器还有六龙回日炉，风火油纸塔，无相鬼面。
混沌法衣上次被毁去，这件法器是由太易虚象障祭炼，风颠不能调动太易虚象诀，自然也无法修复重炼。
六阶有五行罡煞桩，此宝上次硬接狐妖一掌，本体也受到损伤，所幸毕竟是六阶，损伤不严重，已经修复完成。
青龙倒海剑和七杀魔刀也已回到风颠身边。
风颠拱手道：“二位道友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无尽火域看一看，能早一日出去，总归是好的。”
于娇看着脸上戴着无相鬼面的风颠，拉拉高飞辰的手臂。
高飞辰颇有些不好意思搓搓手，道：“风大侠，我二人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哦？”风颠看到高飞辰这昂藏汉子难得的表现，也有一些好奇：
“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高飞辰将于娇推出来，“让你嫂子跟你说吧。”
风颠和高飞辰本就情同手足，平日里称道友是敬重，偶尔也以兄弟相称，对于娇自然是称为嫂子。
于娇猝不及防被推出来，转头瞪了高飞辰一眼，高飞辰心虚避开。
风颠笑道：“嫂子有什么话，不妨说来。”
于娇点点头，手穿入腹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黑珠子，珠子中隐约可见一个婴儿。
“风大侠，这是你小侄女，我与你大哥昨日……事成之后本该当场产下，我虑及四象域有灵气潮汐，还有诸般宝物，于是用秘法封入这珠子中。”
“只盼望你游历的时候，若遇到什么合适的宝物，能帮助一二。”
于娇说着还有些害羞。
高飞辰一脸为难，忽然长叹一声，瞪着于娇道：
“你说你这是办的什么事儿？！风大侠是修道人，自个儿修炼都不停下一丝一毫时间，你还让他带个拖油瓶！”
于娇把脸一扬，叉腰道：“高飞辰！怎么说你女儿呢？！你要是不愿意听，你就回屋去。”
“你……”高飞辰指着于娇，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拂袖离开。
风颠含笑看着这一幕，耳边传来高飞辰传音：
“风大侠，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看着办吧。”
于娇对风颠又行一礼，见风颠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于是道：
“我这孩子是用阴门接生婆一脉秘法封存，内有一缕先天婴气，能够感应方圆百里内的婴道宝物。”
“此类宝物都是没什么危害，以灵药为主，而灵药又以筑根基为主，风大侠可以尽取之……”
…………
高飞辰回到屋中，坐在桌边，长叹一声。
拿出酒壶酒杯，几杯酒下肚，勾起他满腔愁绪。
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劝过于娇无数次。
凡修行者，不是求大道就是求逍遥。
他们是阴魂相交还容易些，普通人哪怕去求神拜佛，请接生婆之类的阴门中人，也需要足足三天才能生出孩子，还要经历一番苦楚。
自然，这个速度也不算慢，绝大多数生灵一生最多有九个孩子，即便是生满，也不过耗费二十七天。
但每有一个孩子降世，都会带走父母一部分道行，这才是修行者不愿意生的根本原因。
更不要说，养孩子又是更大难题，总不好不管不顾。
若非每生一个孩子，都能略微增加福德，且有送子娘娘之类的神灵垂青，只怕没一个有生孩子念头。
当然，有些生孩子是包藏祸心，祭炼法器，修炼法术，养小鬼之类的，这又是另说。
总之，生孩子利是先吃，弊是后还，而于娇此举，等同是把利吃了，代价却要风颠来付，还要拖慢他人道途。
“妇人之见！”
高飞辰忽然大喊一声，将酒壶摔在桌上，气冲冲站起来向外走。
她于娇凭什么上赶着找风大侠？
还不是这一年中，风大侠展现出的修为和手段，都是世间顶尖，未来老祖有望，想给自己女儿求一条通天道途？
她就不想想，此举不是阻碍他人道途？不是与人结仇？
高飞辰心中其实还有一些不能明说的想法：
于娇爱女儿，为之计深远，难道他高飞辰就不爱？跟着风颠道途是宽广，危险又会平添多少？
风颠若成老祖，还不知要过多少劫难，哪一个父亲会愿意自己女儿，去蹚那许多的危险？
高飞辰大步走到门口，一伸手就要拉开房门。
就在这时，他却陡然停住。
脸上阴晴不定。
以他和于娇的实力，能给这孩子道途提供多少帮助？
十二次灵气潮汐，二人境界都已经拔升到九境。
但高飞辰自认，比起一年前的六境自己，实力最多翻十倍，若面对五个九境大妖围杀，也要负点小伤才能尽数反杀。
这还是化血神刀晋升到六阶的情况下。
于娇虽有风颠指点，如今也只是能与三位九境争斗略占上风，比他还差不少。
反观风颠，一年前就能无伤抗下九境大妖攻击，如今凭着那杆大旗，杀九境大妖需要几招？
四招？三招？
已经不是他能揣测的了。
这等存在，若自己不让女儿呆在他身边，恐怕等她长大也会恨自己吧……
思索踌躇良久，高飞辰还是拿不定主意。
他自己也知道，别看他平日也是一口吐沫一个钉的好汉，关键时候反而不如于娇有决断。
否则也不会进退为难，不得不躲在这屋中逃避。
良久，高飞辰长叹一声，无力垂下手，步履蹒跚回到桌旁，顿坐在凳子上。
拎起酒壶，倾倒满杯，一饮而尽，口中喃喃：
“于娇啊于娇，你可真是够狠心呐！”
“比我强的太多。”
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
…………
许久之后。
于娇哼着歌儿走到房门口，轻敲门。
“高郎，你在里面吗？”
高飞辰低沉声音从屋中传出：“你进来吧。”
于娇推门进入。
房中幽暗。
朦胧中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形黑影轮廓，端坐在凳子上。
从外面照进的光芒，折在黑影脚下。
黑影微动，高飞辰沙哑声音传出：“你已经把女儿送出去了？”
于娇怔了怔，随后回过神来，拍拍身上穿的绿袍。
“没有，风大侠拒绝了。他说跟着他太危险。”
黑影忽然站起，声音沉重，“他真的这样说？”
于娇点点头，低垂的眉眼有些许的遗憾，“是我们家姑娘没有这个福分。”
黑影迈步，从黑暗走到光明下，高飞辰惨白面容上，有几分讶然，也有几分欣喜，“风大侠能这样想，果然真是我的知音……”
说刚说完，又剧烈咳嗽几声。
于娇却没注意到高飞辰的话，否则说不好会不依不饶，但现在却是看着他面如金纸，形如枯槁，惊叫一声，马上心疼上前搀扶。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高飞辰任由于娇将自己扶到床上。
紧紧攥着于娇袍袖，虎目含泪道：
“是我没用，担负不起你们娘儿俩的大道……”
于娇如遭雷击，忽然就明白，自己的行为，对这个素来骄傲的男子，是一种怎样的压力。
她抚摸着高飞辰的脸，泣道：
“安能让我的大英雄沦落至斯！”
于娇一把从腹中挖出黑珠，当场就要捏碎。
“你这是干什么？！”
高飞辰大惊，虚弱身体中猛然迸出一股力量，劈手夺下黑珠。
“何必朝女儿撒气！”
于娇冷声道：“既是毁家之祸根，为何不能除去？她又不曾真正降生，我杀她也算不得残害生灵。”
说完又去夺那黑珠。
高飞辰连忙觉得高高的，“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脸无奈，尽量将举着的手往后扬。
“不管什么意思，这个女儿我们不要了！”
于娇个子矮，见始终够不到，索性直接将高飞辰扑倒，身躯往前蹭，手指眼看就要点到黑珠。
高飞辰眼中炽热光芒一闪，僵尸体魄激发，一翻身将于娇压在床上。
两只健壮大手直接摁住于娇手臂。
俯首，将嘴中黑珠渡入于娇腹中。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夭折多不吉利……”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还向缝童子线童子学习织衣服……”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什么能力就给她什么条件好了，那么多不如我们的夫妻，不也要好几个孩子……”
“以后别这样吓我了，乖……”
一番甜言蜜语攻势下，于娇双脸羞红，晕晕乎乎中在高飞辰面前发下心魔大誓。
再也不提对黑珠下手的事情。
高飞辰擦擦嘴，以手抚在于娇小腹上，仔细感应一番，惊异道：“这是风大侠留下的东西？”
于娇带着缱绻打了个哈欠，“没错，他将根本功法七双天诀十四种变化，凝成十四道符箓打入珠子，日后我们的女儿，出生就通晓这十四种法术。”
“未来她想祭炼法器，或是成为器修，都能以这十四道符箓为根基。”
饶是高飞辰素知风颠为人，闻言也不禁被震惊片刻，慨叹：
“风大侠从来不在功法上敝帚自珍，连根本功法都可以赠人。其胸怀之宽广，实为我平生仅见。”
于娇轻轻握住高飞辰的手，“我们夫妇两个欠他的，只怕用命都还不清。”
高飞辰在她额头轻啄一下，“我来还就够了。”
在风颠已经赠予十四道符箓的情况下，这个未出世的女儿天赋至少也是上等。
即便如此，于娇依然为了他，毫不犹豫要将其放弃，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动？
过了一会儿，于娇突然道：“这个孩子我要怀胎三月生下来。”
高飞辰脸色马上变了，急忙道：“你想用自己法力供养她？这至少要折损你十分之一道行，一个不注意就要跌境，我绝不答应。”
于娇别过头不再看他。
高飞辰连忙又是一阵诱哄，这一次于娇却紧闭双眼，紧捂耳朵，一副不看不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