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讲完,像是怕我反悔似的,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呆了片刻,这时,天色已经大放光明,阳光洒在街道了,不少店铺开始开门营生。我看到一些民警也出来巡逻了,像是他们已然熟悉了这种生活,他们把一个个醉汉叫醒了来。
我们走了过去,那警员正好,转过头来,看了黄鼠狼一眼,我急道:“此人只是没睡醒,并非醉汉。”
那警员一笑,指着那些拖着踉跄脚步离开的醉汉,道:“你能相信么,这样的醉汉,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绝对有资格跟爱因斯坦来争辩相对论的问题?”
我怀疑道:“他们都是科学家?”
我问的问题其实相当的愚蠢,当然不会满地都是科学家,那警员大概是指其中的一两个罢了。
谁知那警员道:“这里的科学家一抓就一大把,没有什么新奇的。刚才我叫醒的那位,是当地有名的大学的教授!”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一辆豪华的轿车,车上的驾驶位上,有一个人侧着头,口水顺着方向盘一直流到他的衣服上,那警员用力拍了几下车顶,向我道:“这位也是教授,我们每天早上,在这条街上,都要叫醒十二三个这样的,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他在“对国家有贡献”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显然,他本来也想做一个科学家,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可惜,在这个满是科学家的地方,根本没有了他立足之地。
我因为还有事在身,也不想和他多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放纵自己?”
那警员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我问了一个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问的问题,他大声道:“不喝酒他们能干什么,会干什么,除了喝酒,他们还有别的消遣方式吗?
“他们满脑子都是复杂的方程式,那些烧脑的逻辑,还有堆积如山的资料,他们的时间永远不够用,为了人类的科学发展而耗费着自己的细胞。
“只有喝醉了,他们才得到休息,他们的脑子才不会去想那些复杂的课题,不会像一只陀螺一样,恢复转动……日以继夜重复着繁琐的研究。”
他越说越大声,好像他在说一些机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一样。
那个趴在方向盘上的人,被他吵醒了过来,以迷惘的眼神看了警员一眼,然后,一脸抱歉地笑着:“现在什么时候了?”
那警员看也不看手表,就告诉了他一个时间,那人惊叫了起来,道:“糟糕,我今天不能迟到,我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他立即启动了车子,连安全带也不记得戴上,就以相当高的速度,向大道驶去。
刚才那少年虽然告诉了我地址,但是我对这一片区域实在不熟,便详细问了那警察,得知路程不是很远,我决定拉着黄鼠狼,步行前往。
很快,我转入一条步行街中,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这是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好像浪费一分钟,他们这一整天就会损失很大一笔财富一样。
我有意识地慢下脚步来,因为我实在不想融入他们的节奏之中。我拉着黄鼠狼,来到一间早茶店之中,那货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终于不用我提醒他,他已然清醒了过来。
我摇了摇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在街上都能一面走路,一面处于浅层睡眠之中。”
黄鼠狼根本没有理我,自顾的拿过菜单,点着早餐。
吃过早餐后,我们穿过一个公益,沿着干净的小道,经过几条横巷,终于来到了一个胡同口。
在最前面的那套房子的墙上,以很多种颜色的油漆,写着“惠安巷”三个字。其实准确的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胡同,也不应该是小巷子,把它叫做“弄堂”,我想会更符合这里的居民形式。
这种居民形式,其实多见与上海,而非海南。
弄堂,是许多上海人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每逢夏季来临,弄堂中便时时可见一支支乘凉的大军。
那些家中住房条件困难,通风设备较差的人家,早早地便将草席、长凳、躺椅、竹塌搬到自己所住的弄堂口,用凉水冲洗一阵,然后怡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乘起凉来。许多在弄堂里开小商店的,则将自己店门前的排门板卸下,搁上两条长凳,充当乘凉的用具。
此时的弄堂内,成了一个热闹、嘈杂,充满各种人情世态的世界。老人们大多是静静地躺在竹榻、睡椅上,睡眼朦胧地摇着扇子,小伙们则大多是打牌斗棋,或者与朋友们聊着一些有趣的故事。妇女们大多是在草席上嗑着瓜子,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哄着孩子睡觉。顽皮的小孩子们,则大多是在弄堂里奔逐嬉闹,寻找自己的乐趣……
我们沿里弄向前走着,在快到结尾的时候,我们看到少年说的那间房子。这时一个妇人推开了门,从镶钉在墙上的牛奶箱中,取走了两瓶牛奶,我连忙上前问道:“你好,我想知道居住在这里的一个少年,他叫小三子。”
那妇人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们两人,就推开了门,以下巴尖指了指楼梯下面,也没有说什么,自顾上了楼去了。
我跟了过去,先把门给顶了一下,等黄鼠狼过来以后,才一起走下了十几级楼梯。我心下疑惑,小三子的奶奶留给他的是一个地下室么?
我们下完了楼梯之后,只看到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我们在那门上,敲了几下,但是并没有人应门。
黄鼠狼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又敲了几下,这一次,我们听得门内,传出了一个很粗暴的声音,极其野蛮地喊着:“敲什么?”
我呆了一呆,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我自夸,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就知道,那个人其实几乎没有文化。听“阿幼”讲,小三子平时是和他的姐姐住的,她算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