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怔怔地望着远方,驻马停在了官道边。
那一队人马渐渐走近,可以看到为首的一位年轻将士,骑着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一身银色轻铠,身后的披风是如血般艳烈的暗红色。
他头上带着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但是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模糊身影,对颜舜华来说,也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半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百姓们看到队伍过来,欢呼声更热烈了。甚至有人激动地拥上去,掷花送果。
还有些人是在这里迎接自己亲人回来的,随处可见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画面。
也有人刚刚从城内出来,看见城门口这么热闹,不知道什么情况,询问路人,就被好好地教育了一番。
“定北王世子你不知道?去年冬天去的北地,不到半年时间,率军把兹勒人打得哭爹喊娘,之前我们挨的打受的气全都讨回来了!北冀的战神后继有人了啊!这不,北地边境已经安定下来了,定北王在那边守着,世子就带着一批人回来了,我们都在这儿迎接他们呢!”
颜舜华正站在远处听着,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目光遥遥地落在她身上。
她抬眸望去,队伍最前面那个银铠骑士已经停住了,朝她转过脸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正在静静地望着她。
颜舜华一个激灵,像是被火烫到一样,连忙移开目光,下意识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就要走。
偏偏那匹马在这里已经站了半天,这会儿吃草吃得正欢快,颜舜华催它,它虽然撒开腿走起来了,但是走得不情不愿,慢吞吞的。
颜舜华急得不行,恨不得下马自己跑,但那样又实在太狼狈了些,她丢不起这个人。
她心脏狂跳,慌乱地回头看去,幸好,那个银铠骑士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她,没有走过来。
但队伍还在行进,他这个领头者停在那里太奇怪,已经有不少人随着他的目光,朝颜舜华这边看过来了。
颜舜华窘迫万分,大冬天的都快急出了一身的汗,把座下这匹坑爹的马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暗想回去以后就请整个泠风园的人吃马肉火锅。
就在这时,远处队伍里一骑人马冲了出来,飞快地朝颜舜华这边狂奔过来。
“姐!”
颜舜华愣了一下,这才认出来,那是颜渥丹。
颜渥丹骑马疾驰到近处,脱下头盔,高兴得不行。
“姐,你是来这里迎接我的吗?怎么不走到那边去?”
颜舜华“……啊,哈哈,对,我就是来迎接你的,这才刚到呢,刚到。”
颜渥丹去北地半年,人晒黑了不少,但个子长高了,也结实了很多,已经称得上是很有阳刚之气了。
以前完全只是个俊秀但青涩的少年,现在隐隐透出几分英挺成熟的男人味道来,反正是比他中二时期的模样有魅力得多。
颜渥丹十分激动,叽里呱啦跟颜舜华说个没完,迫不及待地显摆他的光荣成就:“姐,我打了好多仗,立了好几次战功,现在已经升到飞骑尉了!定北王夸我不但身手好,而且很有军事天赋!我在战场上的直觉是真的特别准,有一次兹勒人埋伏我们……”
颜舜华多亏了颜渥丹,躲过了要跟燕然面对面碰上的窘境,这会儿自然也十分乐意听他的显摆,但听进耳朵里多少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城门的方向慢慢走去。颜舜华悄眼去看燕然,他已经不在原地,又回到了队伍最前面,进城门去了。仟仟尛哾
颜舜华和颜渥丹也进城后,颜渥丹回了颜家,颜舜华回到泠风园没多久,她就接到一封宫里来的帖子。
顺广帝明天要在宫里举办宴席,为凯旋归来的定北王世子以及众位立下战功的将士们接风洗尘,请了众多王公贵族赴宴。
颜舜华一看这帖子,就一个头两个大。
去赴这种宴,不就意味着她会跟燕然碰上面?
宫里给她发的帖子,她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这种宴席就不好推掉,除非她让自己生个重病啥的,可是她这身体想要生病还真是不容易……
颜舜华正纠结得半死,但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怕成这样?
既然她跟燕然已经结束了,那就应该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面对他,正常地跟他相处。这么跟见鬼一样地躲着他,反而更加尴尬。
这么一想,颜舜华就豁然开朗。
她不但要去,还要从容淡定地去!优雅大方地去!
但是,她想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为这趟进宫赴宴还是费了不少心思折腾。
光是挑衣服就花了她一晚上的时间。穿这套显得太隆重,显得她有多看重这次宫宴一样;穿那套好看是好看,但问题是太好看了,好像她因为要跟燕然见面而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至于那套普普通通的又太家常了点,万一顺广帝觉得她态度不尊重就不好了……
纠结半天,好不容易挑了一套不太隆重也不太家常不太好看也不太难看的衣裙,颜舜华又开始考虑,要带什么样的首饰?她平时都不怎么化妆的,明天要用什么样的妆容?……
一直到半夜,再不睡觉第二天就得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宫了,头都快秃掉的颜舜华这才作罢,算了算了,爱咋咋的,明天看心情再说。
她不好意思让薜荔和蘼芜来收拾一屋子乱七八糟的衣服首饰,自己收了半天,到深夜才歇下,然后自然是一夜没睡好——能睡好就怪了。
第二天,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进宫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