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奉至今还在等着二皇子的人上门来走纳妾的流程,谁想那个媒人上次来过那一趟之后,就再也没下文了。
颜奉等得心焦,去拐弯抹角地打听,但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二皇子不举的事还没解决,这种事性质严重,关系重大,自然是被捂得密不透风,怎么可能是颜奉能打听得到的。
颜奉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想着二皇子堂堂皇子,总不能这么说话不算话,这个妾到底是纳还是不纳,最起码要给他一个说法吧,于是就鼓起勇气,亲自上门去求见二皇子。
他运气好,当时二皇子正好在府里。
二皇子现在为了自己的不举之症,已经焦头烂额,快要急疯了,哪里还有心思纳什么妾。听说颜奉上门,猜测是来问纳妾之事的,他本来一肚子不耐烦,想直接命人赶走得了。
但转念一想,他之前对颜舜华还表现得那么中意,现在莫名其妙突然就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免显得太过奇怪,可能会引人怀疑。
所以二皇子还是接见了颜奉,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自己后来问过颜舜华,颜舜华实在是不愿意给他当妾,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他还是算了。
颜奉本就知道颜舜华肯定不会愿意,信了二皇子的说法,满怀失望地离开了。
他这个大女儿,真是让他头疼得不行,那么多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对她有意,偏偏她一个都不愿意嫁,她到底想怎么样?
颜奉回到颜宅,本想回自己的院子,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看见前方一个人影坐在游廊下的阴影里,那样子似乎是正在等着他,把他给吓了一跳。
对方正是颜舜华。
颜舜华脸上似笑非笑:“颜老爷这是去二皇子那里了?”
颜奉被她这表情看得有点发毛:“不错……二皇子之前派人上门来提亲,但后面就再也没消息了,我自然应该去问个准话。”
颜舜华之前是听了二皇子说的,才知道他已经派人上门来提过亲,而颜奉同意了,并且没有告诉她,显然是打着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把她强行嫁出去的主意。
这种事颜奉之前就做过。鲁兴侯董昆也曾经向颜奉提出要颜舜华做妾,颜奉跟董昆合计,把颜舜华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住,就是想把她送给董昆。
对于颜奉这个所谓的便宜父亲,颜舜华一直没有认真对付过他,主要并不是因为那层她压根不在乎的父女关系,而是看在颜渥丹的份上。
颜奉虽然子女感情淡薄,但颜渥丹还是把他当父亲的。所以只要颜奉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颜舜华就没有对他下狠手。
但她现在觉得,必须给颜奉一点警告了。不然他还是整天想着把她作为小妾送给哪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三天两头地给她搞事,烦人得很。
当然,不久后燕然就要向她提亲,到时候就没有这种麻烦了,颜奉肯定会跟捧祖宗一样地捧着她。
但是等她成为定北王世子妃以后,颜家和定北王府就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关系,颜奉要是以定北王的亲家,燕然的老丈人自居,想利用定北王府来给颜家捞好处,那也恶心得很。
还是早点震慑住他,让他心里有点逼数的好。
颜舜华的表情冷了下来。
“有些话看来我是早就应该跟你说了。我现在还待在颜家,你们现在一个个还能过得安安稳稳,不是因为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只是你们还没做到需要我动真格的地步。”
颜舜华说着,朝前走了一步,逼近颜奉。
她一字一句,语速缓慢而清晰,一股无形的强大威压逼面而来。
“但我警告你,不要在我背后做小动作,不要再妄图干涉我的事情。我的亲事,我的任何事都不是你能左右的。老老实实的,相安无事,大家都愉快。再给我找不痛快的话,我保证让你后悔莫及。”
明明是光天化日,外面艳阳高照,颜奉对着颜舜华这充满了冰冷危险之意的神情,竟然感觉全身汗毛倒竖,背后冒出一股森森的寒意来。
在那股巨大的压力之下,他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张了张嘴,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不,他甚至都已经不敢把她称作自己的女儿了——竟然会这么可怕。
给他一种感觉,如果真的招惹了她,她绝不会对他们留任何情面,让颜家整个覆灭都不在话下。
颜奉身为颜家的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惯了。掌握多年的父权,突然间坍塌得什么都不是,让他觉得又是憋屈又是尴尬,脸上下不来,但又的确是被颜舜华给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顶回去。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颜舜华轻蔑而冰冷的目光注视下,都不敢跟她对视,最后只得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直到走得远了,颜奉这才感受不到来自颜舜华的那股威压了,勉强呼出一口气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冷汗淋漓。
他心里自然是极其不甘心的,只觉得丢人到了极点,他好歹也在商场上纵横了几十年,什么场面什么人物没见过,竟然被吓成了这样。
颜奉一阵气闷,也不想回自己院子了,沿着长廊,信步往花园里走去。
花园里有两个偷闲的小厮,正坐在假山边上唠嗑,其中一个正在给另外一个绘声绘色地讲一桩奇闻异事。
“……我跟你说啊,这世上真是有借尸还魂的事情存在的。就我老家村子里,我小时候,就听说有个老大爷出意外死了,本来都以为已经死透了啊,没想到突然又醒过来了!醒过来那他家里人肯定都高兴啊,没死嘛,没想到这醒过来的老大爷,就不是原先那个老大爷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性情大变啊,说话做事跟以前都不一样了,生活习惯什么的也都改了。村里人都说,原先那老大爷真的是死了,有另一个人的魂魄附在他的尸体上面,又活过来了……”
颜奉听着那个小厮指手画脚兴致勃勃地讲着,只觉得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