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南部匈奴单于王庭所在。
光武帝刘秀在位时,匈奴分为南北两部后不久,他便令南部匈奴将王庭迁至美稷,说是为了保护单于安全,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
王庭在此地已有一百多年。
於扶罗与张大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天到达了美稷。
於扶罗谨记着张安的安排,刚入城,便直奔王庭,单独面见父亲羌渠,而这一切自然也在须卜阿提的掌控中,马上叫人将白马铜召来家中。
二人相对,坐在胡床之上。
胡床就是后世的马扎,胡人不像汉人,以端正跪坐为礼仪,因此这胡床虽舒服,却一直深受汉人鄙夷,直到当今的灵帝,深喜胡风,才让胡床渐渐传至中原,不过使用的汉人依旧非常少。
“白马铜,你不是说一定不会失手吗!於扶罗现在就在王庭内,怕是已经在想怎么治我们的罪呢!”
正在暴怒的男人,满是络腮胡子,身材肥胖,穿着一件单衣,袒胸露乳,正是须卜阿提。
“须卜骨都侯,你先别生气,我派去的那五百人都是部中精锐,就算失败,也不可能留下痕迹,而且他已经回来大半天了,若是对你我不利,王庭早该传出消息了。”
白马铜笑呵呵地安抚着对方,和须卜阿提相比,他能称得上儒雅了,精瘦的身材,干净的面庞,眼神中透着狡黠,若不是身着胡服,看上去和汉人无异。
“哼!几百人连几十个人都杀不掉,你也好意思说自己的人马是胡族精锐!”
“若只是那几十人,不会有问题,可能是发生了什么预料外的事。骨都侯可还探听到其他消息?”白马铜摸着下,看向须卜阿提。
“我的人说,他是自己回来的,还押着一个汉人,听说刚一进城,就尿了裤子。”须卜阿提不耐烦地说道。
“於扶罗素来亲汉,这次却押着一个汉人回来,会是什么事呢…”白马铜闭着眼睛,试图找到一些思路。
这时,一名下人跑了进来,向着二人汇报道:“骨都侯,於扶罗带着几十个人,急急忙忙地又往五原方向去了!”
“什么?又走了?须卜阿提满脸疑惑。
“他带回来的那个汉人呢?”白马铜立即问道。
“那汉人与於扶罗在单于房中交谈了半日,出来后於扶罗就匆匆带人离去,那汉人则被押在大牢中。”
“有些奇怪,刚捡回一条命,却又急忙跑去五原。”白马铜彻底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就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下人前来禀报,单于召集众人议事,于是二人立刻前往王庭。
王庭内,单于羌渠高居中央,其余人分左右立于其下。
“急召诸位前来,是有大喜之事相告。”羌渠一脸笑容。
白马铜低着头,翻了个白眼,这叛徒,说话都要模仿汉人,听着实在恶心。
“我儿於扶罗,前几日前往五原召集勇士,途中遭匪人袭击,逃窜之时,遇到一伙汉人,竟将那伙匪人悉数歼灭,不过自身也损失殆尽,我儿上前查看,发现那伙汉人竟是灼酒的制酒师傅,于是便将他们全部扣押,独自押送其中一人先行返回,方才已率轻骑前往接应其余人等。”
一听到灼酒,庭内所有人发出一声惊呼,甚至已有不少人放声大笑。
白马铜却一脸平静地问道:“此消息可属实?这些年来,我们可没少打灼酒的主意,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连一个人都没捉到过,左贤王这一去不只捉到了人,还是一大批,有些不可思议。”
听到白马铜的质疑,其他人也安静了下来。
“白马铜,你这话什么意思?”一个羌渠派系的人冷冷说道。
“哈哈哈无妨,别说是你们,就是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信的,我儿几日内便能带人回来,到时便知真假!”羌渠哈哈一笑,也不做争辩。
看到羌渠这反应,白马铜心下一沉,以他的了解,羌渠这懒得反驳的样子,恰恰说明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那就等左贤王的好消息了。”
白马铜朝着须卜阿提使了个眼色,二人先后离开了王庭。
“我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若是让羌渠得了灼酒制法,他在族中威信必然大大提升,到时别说夺位,这王庭恐怕都再无立身之地。”白马铜紧皱双眉。
“那我们该怎么办!”须卜阿提此时已乱了阵脚,一切听从白马铜的意见。
“这批人绝对不能落到羌渠手里,王庭大牢你不是有人吗,你现在去大牢审问那汉人,那伙人停留在何处,我去点三百轻骑在北门五里处待命,你获得位置后,立刻派人来告诉我。”
“三百人?你之前派去五百人都没能杀得了他!我也带人和你一同前去,於扶罗出城不到半日,寻迹可以跟上,用不着问那汉人!”
“美稷范围内,还是有不少羌渠的耳目,人数再多,恐怕泄露,而且於扶罗不声不响带人出城,事后羌渠才告诉我们,他们一定有防备,若是路上故布疑阵,我们扑了个空就大事不妙了,你快去大牢,别耽误时间了!”
白马铜说完转身便走。
须卜阿提也匆匆前往大牢,这牢中早已有他布下的耳目,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张大的牢房外。
“你就是於扶罗带回来的制酒师傅?”须卜阿提冷冷地问道。
“是…是…小人…”张大的声音透露着恐惧。
“我问你,你们一行人被押在什么地方,说了我可饶你不死。”
“方才…单于…已饶小人性命,不…不知……你又是何人。”
“少他*废话,我告诉你,这大牢是我须卜阿提说了算,单于也管不了我。”须卜阿提内心十分焦急,恐吓道。
“小人说,小人说…我们的人都被押在……”张大压低声音。
“*的,大点声!”须卜阿提不耐烦地喝道,身子也往牢门靠去。
“是…是…我们的人都在…”张大低着头,哆哆嗦嗦地朝着须卜阿提挪动着。
“在…”
就在二人距离只有几步距离时,张大猛然抬头,一股杀气散发出来,唰唰唰…双手两把飞刀脱手而出。
距离太近了,须卜阿提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两把飞刀一把插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把插在他的胸口。
须卜阿提倒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死去了。
城外五里,一个胡人飞马赶到白马铜马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须卜骨都侯派我前来传话,说那伙人正在虎泽。”
“都跟住我,途中不得停留!”白马铜也不多说,策马便走,转瞬间,几百人就已经消失在视线内。
若是在平时,白马铜一定能注意到,这个下人,从来没有在须卜阿提家中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