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许吾浪转身便走了。
穆尔紫烟向草儿说了声斗地主真的很有意思,再向路小石施礼告别,也随许吾浪而去。
二人没有进城,直直向着西边而去,看着像是要追赶那一轮将要落山的夕阳。
路小石仍是不完全明白许吾浪的意思,但看着夕阳,却明白自己耽误不得时日,也便和草儿绕过扬城,向北而去。
但为谨慎起见,路小石虽然不至于搞出昼伏夜出的行程,也多捡僻静之路而行,到底还是多多少少耽误些了时日。
时至八月初三,二人终是到了京城,路小石先送草儿回了夏府。
夏夫人虽早知道草儿无事,但此时亲眼看到女儿回来,仍是忍不住喜极而泣。青衣夫人好一番劝慰,夏夫人才平息下来,却仍抱着草儿不松手。
路小石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热,赶紧找了个由头,问青衣夫人道:“怎么不见青颜?”
青衣夫人微笑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便交由颜儿去做。”
二人这么一对话,夏夫人终于松开了草儿,不好意思道:“让殿下见笑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草儿说道:“妞妞,既然你回来了,就赶紧给大姨和姨父上柱香吧。”
路小石顺着夏夫人目光看去,见原先夏起的灵牌侧边多了两个新牌位,上面写着杜下和杜夫人的名讳。
夏夫人眼神凄楚,道:“姐夫常年有病,此次不幸身故倒也不算太过意外,可是我那姐姐,竟是丢下薇儿,自己殉情而去,实在有些狠心了。”说罢便领了草儿前去。
路小石默然跟上。
等草儿和路小石分别上了香,夏夫人再道:“妞妞,薇儿是你妹妹,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草儿不待夏夫人说完,坚定道:“我不!”
夏夫人愕然,想想又恍然道:“当初你们是有些误会,可到底是姨表姐妹,现在你大姨和姨父去了,薇儿孤身一人,多可怜呐!”
草儿默声不语。
青衣夫人叹道:“离离,你别太担心了,也别强求妞妞,杜家那丫头虽然遭遇这般变故,但她早是杜家家主,那么一大家子都能管下,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夏夫人迟疑道:“可她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妞妞这么一个表姐,两人多走动些总没坏处吧?”
草儿仍然沉默。
青衣夫人则摇头不语。
路小石好心打个圆场,笑道:“夏夫人请放心,当初我到扬城时,多承小薇盛情款待,以后但凡有需要,我定会照顾小薇。”
“小薇?”
夏夫人看着路小石,眼神有些奇怪,道:“看来殿下和薇儿果真很熟,那就拜托了。”
路小石解释道:“熟倒谈不上,只是她让我叫她小薇,我便叫了。”
草儿突然道:“我困了。”然后便转身进了内堂,竟是谁也没打招呼。
夏夫人诧异地看看草儿,又看看路小石,眼神更奇怪了。
路小石看着草儿的背影,一头雾水,想着教育这丫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日天色已晚,干脆改日再来,便告辞出了夏府。
他本意是直接回晋王府,但一想到草儿先前的反常,心里便极不痛快,脚下不知不觉改变了方向,最后走到到了秦淮河边。
他似乎想了很多问题,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反正回过神来,天竟已经黑下,这时才记起要和那家伙交换意见,于是一边暗责自己竟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影响这么长时间,一边抓紧时间匆匆赶向晋王府。
不过到了晋王府后,他并没有从大门进入,而是直接越过西侧院墙进入了花圃。
原来从秦淮河到晋王府这一路,他已经进行了深刻的反省,结果则是自己许久没有调整情绪了,才出现被情绪左右的现象,实在不应该,此时便刻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调整一下。
刚一落地,他便感觉到了黑夜里有几道气息在花圃间来回逡巡,不由得又生起一个恶趣念头,想要去吓吓老张。
更准确地说,是他有些好奇,想知道自己神念初现光明以后,和真正的明神境高手还有着多大的差距
他贴着墙角前行,像猫一样灵活而警惕,但窜出不到十步便突然停了下来,悻悻地站直了身子,几乎同时,夜色里的空气像涟漪一样荡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正是老张。
路小石没好气道:“明神境了不起啊!”
老张则惊喜道:“小石,你记得以前的事了?都记起了?”
路小石向紧跟着老张出现的几名护卫挥挥手,让其回到夜色里,然后继续打击老张,道:“你如果当初听我话的多看几本书,或者多听我念几首诗,也就不会问出这样眼瞎的问题,是也不是?”
老张避而不战,嘿嘿笑道:“殿下在书房。”
路小石收敛了笑容,随老张去了书房。后者在给郑雄和路小石斟上茶后,掩门退出,书房内便剩下安静。
片刻,路小石见郑雄一脸平静地喝着茶,好像自己不说话他就永远不会开口,只好说道:“鞠敬神要杀我,你还把他安排在我身边?不过你也不用自责,他已被我杀了。”
郑雄自见到路小石后就一直显得很平静,只有眼睛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欣慰,直到听到鞠敬神三个字,才显出微微的惊讶。
路小石既然先开了口,就干脆将在婆罗多国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又说了鞠敬神如何和卓伟联手,在红河边想置他于死地,以及后来又在信度国再次杀他等等。
“杀便杀了。”
郑雄听完后渐复平静,道:“我给了机会,他却拒绝了。”
“给他机会?”
路小石斜眼道:“意思是你早就怀疑他?”
郑雄沉默片刻,道:“他的父亲,是原蜀王府的护卫统领。”
路小石怔道:“他想为蜀王报仇?”说完狠狠瞪了郑雄一眼,怨道:“我没招谁没惹谁,却谁都想冲我来,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郑雄微微一笑,甚是儒雅,解释道:“你是我儿子。”
路小石一滞。
郑雄轻叹一声,再道:“当年其父被诛时,他年纪还小,我见他资质不错,便收留了他。”
路小石莫名恼火,道:“你简直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你杀了他爹,还把他留在身边,说好听点叫养虎为患,说难听点就是傻!”
郑雄没有介意路小石言语的不逊,继续道:“后来他果然没让我失望,境界提升很快,但我的事不仅需要身手,还需要绝对的信任,所以便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说着看了路小石一眼,道:“那时你刚好回了京,我就让他跟着你。”
路小石更加恼火,但反应过来先前说话不妥当,只好狠狠甩出一个白眼,闷声道:“当我是小白鼠啊!”
郑雄怔了怔,道:“你是永玺二十九年生,不属鼠。”
路小石懒得解释,道:“兰子君三人呢,也是蜀王旧部?”
郑雄摇头道:“不是。”
路小石放下心来,又说回到鞠敬神,道:“我最开始以为他是贾东风的人,后来认为他或许是氐羌人,现在知道他的身份我倒放心了,应该只是单纯地想要复仇。”
郑雄轻声道:“或许没那么简单。”看了看路小石,再道:“他对你不利的几次,不仅有西蜀卓家,还有氐羌人。”
路小石瞪目道:“你早知道他想杀我?”
郑雄歉意一笑,道:“你们在扬城外遭到伏击,以及在碣山的变故,老张自然都会向我禀告,他也怀疑鞠敬神有些嫌疑,要从你身边调开他,但我想再确定一下,毕竟培养出一个初神境并不容易,便拦下了他。”
路小石怔了半晌,突然恨恨道:“我要去扶桑岛!”
“想你娘了?”
“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
郑雄儒雅的脸庞胀得通红,半晌道:“你不用去扶桑岛,现在我就替你娘赏你几个耳光。”
路小石自觉失言,讪笑道:“我还小,童言无忌嘛。”想着要赶紧化解尴尬,又嘿嘿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以我现在的境界,你想赏我耳光也不容易。”
郑雄似笑非笑,道:“试试?”
路小石心中一惊,背心竟瞬间泌出一层细汗。
自见到郑雄以来,他就被有了这么一个爹的残酷事实而乱了心神,要么没怎么正眼看过对方,要么在看对方的时候,心中极不平静,竟忘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
郑氐的焚日功法,并不只是他路小石会啊!
回想着先前那一瞬间的威压,再看看郑雄眉间并没有精气或神气闪现,路小石自然明白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而是能够收敛气息的明神境高手,忍不住问道:“你和老张谁更厉害?”
郑雄还没回答这个问题,老张便先敲门而入,说是宫中来人。郑雄正色肃目,领着路小石匆匆去了正厅。
来人是六顺,宣了圣喻,让漠阳郡王明日参加早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