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用走的啊!
顾廷笙到了嘴边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额头硬生生急出一层薄汗,干巴巴地对宁宁说道:“你怎么会认为我会赶你走,顾公馆也是你家啊,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宁宁看了看他,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当真就这么大公无私,只要能在他“生前”看到她好好的就能心满意足,结果也有不少小心思,说什么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还是舍不得放她走的意思?
她能在顾公馆安全住下那是因为她顶着顾廷笙太太的身份,可是没有了这一层保护膜,她又凭什么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是平白惹人非议?
她倒也没坚持,反正她的目的又不是真要和顾廷笙告别,但“好心”提醒一下,让他意识到两人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还是有必要的。
适当的制造一点危机感,省得将来有一天,他忽然脑抽了跟于静海或是别的什么对手硬刚,还要以为她好的名义瞒着她。真要性子拗起来一门心思去送死,她绝对会疯掉的。
可别说他不会,顾廷笙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一意孤行的人,他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因为她也是这样。
担心意外波及到身边的人,害怕心中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宁可自己一力承担一切,也拒绝一时疏忽出现的意外和风险。
他们是一样的。
这次谈话最终以她一声淡淡的嗯作结尾,语气可有可无,反倒让他不安起来。
顾廷笙自重生之后,就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不是圣人,决策难免会出现失误,但有了重来的机会,那些本该犯下的错误直接被他规避过去,比别人快了不止一部。哪怕一开始还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一连工作十个小时,他也不会感觉到疲惫,最重要的是,每到秋冬两季必定会犯的喘疾,再也没出现过。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但时间久了,他望着比前世发展更加完善的顾家,偶尔会感觉到一丝时空的错乱感。每当这时候,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宁宁身上。
她比前世还要引人注目的多,若不是种种小动作和爱好都显露出是她本人无疑,他都要忍不住怀疑她是不也和他有类似的遭遇。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样就很好了,千万不要贪心,他身体状况如今看来是好了许多,但是,依旧无法陪伴她一生。
太平盛世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正逢乱世?
但……
她越加耀眼出色的活跃,也让他的目光越加离不开他,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看她,甚至在于家的宴会之后,一度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
还是罗汉提醒了他:“我看到柯林玉也到宴会来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他不是从来不爱参加宴会之类的东西吗?”
还能是为了什么,除了宁宁,顾廷笙不觉得那人有别的要来的理由。要说不在乎是假的,再怎么安慰自己死后就什么都不管了,也忍不住臆测情敌和她携手共舞郎才女貌的场景。
一想到那里,心头的软肉就像是被人拿小指头快准狠地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绵长的刺痛。
柯林玉……
宁宁都已经结婚三年了,他竟然还抱着希望吗?也是,早在前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啊。
这日一早的话,旁人一无所知,却还是在他心里留了印子,总还会在繁忙之余想一想。
之后的几天顾廷笙一直处于煎熬当中,时不时走神已经是家常便饭,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罗汉都感觉大哥和嫂子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至于情商超高的黎家兄妹,远远看顶头老板和老板夫就绕道走了,力求不要被心情不好的某人逮住集中炮火猛怼一阵。
而这几天的于静海也是吃不饱睡不香,他看着谭志明凶案现场还原出来的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现场复原图,听着身后警探唯唯诺诺的汇报,深吸一口气抚了抚太阳穴,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鬼怪作祟?哈?!鬼怪作祟?!我让你们加班加点查明真相,你们就查出这么个玩意来?!现场暂时查不出线索,你们就不会去排查嫌疑人吗?别告诉我一个个的都有不在场证据!”
警探小小声:“不在场证据……也说明不了什么啊。这个案件太诡异了,即便有几个人有犯罪嫌疑,但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案子,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啊。”
于静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疼,谭志明这一死,自己这作保请人来省城的“上级官员”首当其冲,对内对外都成了那个被责难的人。这还是南省督军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要是他知道小舅子出了一趟差,就不明不白死了……
他揉按着额头,忍耐着心头的烦躁,然而一睁开眼睛,眼白处可怖的红血丝直接暴露了他的疲惫:“宁溪呢,案发当晚她在做什么?”
他懒得在一群警员面前维持绅士的假面,说出口的语气就有些冲。
“这个……”
警探的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怎么?”于静海眼睑掀起,“她有什么嫌疑?”
警探这人其实是于静海的忠实拥趸,他当初一听这离奇的案子落到他头上心里就一个咯噔。从业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他,像这种受害人大有来头的案子,他要是破案了还好,可要是找不着证据,保不准就得做那个被推出去的替罪羊。
“这个案子无论怎么看都是受害人自己捅死了别的人,再一刀捅死自己,我们也曾怀疑他是否被人药物控制,但实际上并没有查出药性反应。反倒是……”
警探抽了抽于静海的脸色,又瞄了瞄门口处数滴晦暗干涸的血迹,恐怖的记忆浮上心头,好半天才道:
“反倒是一些提议随便找个人顶罪的同僚,出门就遇到了祸事。最快的是一个被花盆砸的,脚刚从这门踏出去,就直接被一个花盆照脸砸过来了。”
警探伸手一指门口的血色,“就是那里。”
那还算是幸运的,其中有两个拍着胸膛去顾公馆找宁溪问罪的同事,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只有更倒霉,没有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