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意料,实在是于静海的这个夫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有多大的存在感,单看她在于家管家眼里的地位,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就连顾廷笙都没忍住朝黎禹看了一眼。
然而他却听宁宁说道:“宋幼瑜吗?倒还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宋幼瑜……她难道不是受于静海指使才抓走我妹妹的吗?”黎禹问道。
宁宁摇头:“你们别忘了,我们到万洋百货的时候,宋幼瑜已经在那里,而且她那时就很笃定,我们一定会答应于静海的邀请。你可别告诉我,宋幼瑜在我们离开顾公馆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会去那里买香水了。”
罗汉立刻否决:“不可能,顾公馆里要是有别家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说明……宋幼瑜当时是临时起意?”这时顾廷笙也加入进来。
宁宁回想一遍:“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罗汉和黎禹一头雾水,对了哪半?错了哪半?
顾廷笙冷道:“邀请我们参加这场鸿门宴是早有预谋,在万洋百货偶遇是临时起意,这个宋幼瑜,绝不可能只是个单纯的花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发现她的真面目,不是有苦衷就是有更大的阴谋。罗汉,去查查宋幼瑜这些年经历过哪些大事,还有……”
他沉吟了一瞬,双眸闪过一道利芒:“连带着于静海这些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给我一五一十的查清楚!”
这个简单,罗汉立刻让人去查探情报。
宁宁惊讶于他思考问题之敏锐,也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有宋幼瑜吸引走他的注意力,应该不会再斤斤计较她这点小事了吧?
紧着着耳边传来他冷淡的声音:“黎医生的妹妹,需要带着顾公馆的人手救援吗?”
宁宁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顾廷笙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他,慢慢道:“是啊,你多厉害,黎医生的事,棺材铺的事,今天在湖中亭发生的事……宁宁,我突然发现我这个丈夫太不称职了,我想我们需要一点安静的空间,认真的、深入的了解一下彼此,你说对不对?”
宁宁冷汗都要下来了,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对。”
顾廷笙似满意了些,大手落在她头顶,像对待宠物似的揉了揉,语气温柔:“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哦。”
“……是。”
宁宁一上一下地点了点头,僵硬地转过身,逃也似的跑了,差点同手同脚。
妈耶,顾廷笙这也太可怕了,她百分百确定,刚才在一瞬间,她嗅到了黑化的气息。
嘤嘤嘤,至于吗?不就是撒了几个谎?她都没介意他把对前世妻子的感情,移情到她身上呢……
她一路心内泪奔,快速跑走救人去了。
身后,注视着她身影远去的顾廷笙收起温柔得瘆人的微笑,渐渐变成面无表情。
*
“嘶——疼!你轻点!”
于静海叫脖子里传来的刺痛疼地一哆嗦,啪地一声拍掉女人举着棉签的手,眼神十足暴躁。
“稍微忍忍,不然伤口发炎就麻烦了。”
宋幼瑜垂下眼睑,再度沾了一点药水送到他伤口处,眼神认真,动作放缓,仿佛完全没感受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于静海忍着疼任由她动作,满脸怒气道:“那个宁溪,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你也是!不是说她只是个土匪养大的女土匪吗?你看看我这脖子……嘶!这哪里是一个女土匪能有的本事。”
宋幼瑜默默垂眸,听他发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是那么说了,可于静海疑心那么重,她不信他事后没有查过。明明已经“确定”对方的身份背景,却因为严重低估对手反而吃了大亏,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
于静海约莫三十左右,相貌其实并不是宁宁认为的“一般般”,在大众审美中,他的外表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偏向忠厚老实的那一类。他能在日本人和国人之间左右逢源,这份值得信任的外表和能把死人说活的口才占了很大便宜。
只不过宁宁的审美眼光早就养成了挑剔的习惯,而于静海这人总的来说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好影响,不笑的时候还给人一种森冷压抑的感觉。
“是啊,想不到宁溪一介女流,竟然有那样的本事。”宋幼瑜语气担忧,看了一眼他脖子上已经停止渗血的伤口,“咱们如今可算是彻底得罪她了,这下该怎么办?”
于静海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惊悸,翻了两眼,抬手就把她的手格开:“别想那么多,这个宁溪,她的本事固然是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也不是会直接束手就擒的人。”
“你的意思是……”宋幼瑜试探性的问道。
于静海的表情带上了些不屑,管家这时候拎着医疗箱走进来,把箱子往她面前一放,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敛眸微笑道:“宋小姐,天色晚了,您该回房休息了。先生的伤交给我处理就好。”
宋幼瑜一怔,回头看了于静海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管家。”
管家八风不动,沉稳道:“应该的。”
留下来的两人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于静海忽然开口:“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宋幼瑜能常年稳居他身边首席情人的宝座,性子温柔小意,自然也是得他真心喜爱的,但这样的喜爱也仅仅类似于对一种珍稀物品的珍爱,一旦这个物品触及到他的底线,于静海依旧会毫不犹豫舍弃掉。
因此在管家提醒他不要在宋幼瑜面前,针对这件事露出太多口风时,于静海就对她起了疑心,单看他此时的模样,哪有一丁点的暴躁阴郁?
管家怀疑宋幼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从对方住进于家就会每隔半个月就会调查一次,恐怕宋幼瑜也没有察觉这一点。然而就在前不久,还真让他发现了这个女人异常的行为。
“你说……宋幼瑜不止一次在顾廷笙夫妻俩面前表现异常?”于静海眉间微蹙。
“是。”管家回忆着一直以来的情报,“最早其实应该是在三年前,那次宋小姐代替您去和顾廷笙谈生意,回来的样子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然而属下却听说顾廷笙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失格的事。那天细雨楼是有出事,不过却是小石田先生和宁溪起了小小的冲突。”
“继续。”于静海从沙发抽屉里抽出一根雪茄点上,升腾而起的白烟模糊了他逐渐凌厉的眉眼。
“就连这次,宁溪和棺材铺的消息似乎也是宋小姐透露给您的。属下大胆做个假设,若宋小姐三年之前就知道对方的背景非同一般,那么这次看似是顾廷笙因为他的夫人不得不妥协赴宴,实则宋小姐的目标很可能从头到尾都是宁溪。只是宁溪那边看样子不仅是一个武功高手,还疑似有一手锻造神兵利器的本事,而宋小姐势单力薄,便想办法拖您下水……”管家的语气也有些迟疑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他的推测而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一切都是宋幼瑜在捣乱的关系,那么自家先生这养的根本不是情人,而是一个黑寡妇啊。
管家想起方才看到那道险些擦着先生大动脉的刀痕,心头就一阵阵恼怒。
这股恼怒针对的不仅仅是罪魁祸首宁宁,还有从旁撺掇的宋幼瑜,若不是她,先生又怎么会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伤?
于静海默默看着指尖燃烧的雪茄,听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刀剑这玩意,在他眼里早就过时了。
就连下午他受到的那些威胁,他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固然顾廷笙的夫人身手厉害到可以突破重围刺杀他,但她只要没立刻杀死他,他大可以制定周密的刺杀计划,提前一步弄死她,除去他身边这个心头大患。
倒是她那手连石田先生都眼馋的铸造技术,他还是想试试把它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