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糙理不糙,宁宁和席尧在家里闲话家常,崔斯塔的生日宴也如常举行。
席家子弟只在十八岁之前会在本家过生日,成年之后,只有在整岁时盛大的生日宴会。
今天是崔斯塔的二十七岁生日,自然不会在本家过,今天这出明面上是招待朋友远亲,实际上谁都知道是变相的交际舞会。
崔斯塔看着舞池里游走的男男女女,一点下场的心思都没有。距离他上次见到席尧已经过去一周了,他过去的时候才知道,有人举报那山上的村子私底下拐卖人口,如今已经被省部队下来的武警一锅端了。席家如今正在洗白的阶段,就算是他也不敢在这当口寻条子的晦气。
万一影响了父亲的计划,那老家伙能活撕了他。
崔斯塔忽然就没有寒暄的心情了。后来他才知道,举报这群村民的是一行四个学生,三男一女,听描述正是席尧那帮小兔崽子,山上还有一处乱葬岗,残缺不全的人骨丢得到处都是,樊天师看过之后回来跟他说,那里被高人超度过了,干净的一点都不像聚阴之地。
樊天师后来还说,那人单单超度了亡魂,却故意不去净化当地残留的阴煞之气,那村子地处偏僻,恐怕是故意留着阴煞教训村子里的人。
樊天师也没出手,自从发现乱葬岗的死人完全出自村民之手,他就对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没了丝毫好感。
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与崔斯塔无关,他也不在乎什么拐卖什么尸骸,对他更重要的是,他没办成这件事。就因着他落后一步,老头子当着会议室几十号人的面批评他做事还没十五岁的弟弟利索,甚至还放话威胁他再这样下去,以后家里的事都不放心让他沾手了。
不管老头子这话都多少刻意打压他的成分在里面,但这次他着实是因为这事丢了大脸,心里自那天起就憋了一团火。
他动不了老头子,那当然只有拿席尧那小子撒气。
“咦,二爷你在这儿看月亮啊。”面貌粗犷的男人语气惊讶,仔细听还带着淡淡的讨好。
崔斯塔匆匆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并不想聊这方面的话题。
自己的那些糗事席家的人知道已经够他受不了的了,他可不打算叫外人也知道。
李枭扫了一眼崔斯塔绷直的嘴角,眉头皱起来,同仇敌忾的说道:“二爷,您不是在为xx山地皮开放案闹出的事情烦心吧?我前几天经过那里,听说九少爷抢了你的工作,将那里的拐卖案解决了,让你在老家主面前闹了好大一个没脸。九少爷真是太过分了,学生就该好好的读书上学,没的参活大人的事做什么!”这男人声音粗犷,也有些匪气,穿起西装也没个正形。
崔斯塔目光终于落到这人身上,看对方一瞬间掩饰不住惊喜的神色,他眸光微冷,轻轻说道:“哦——你是这么想的?”
李枭脑海中沉浸在于席家二爷搭上话的惊喜中,似乎没察觉他语气中的不虞,话语脱口而出:“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据我所知,席尧左右有一个姓叶的小子,那电脑技术让美国那边的黑客组织都抛来了橄榄枝,他们若是想知道什么,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看席尧根本是故意插手,给二爷您难堪!”
李枭本名李小南,十六岁辍学当混混,嫌弃这名字太弱气,便找算命的给换了个“必成大器”的名字,如今在莫干市不大不小也是个中上流实力的小头领。他倒是想找个金大腿抱,偏偏真有本事的谁也不爱搭理他。
本来他也没想过自己能攀上席家,但是一年前他最喜欢的一个私生子在外面跟人起了冲突,还被对方给弄死了,他火冒三丈领着手下去“理论”,却被两个毛头小子打得满面桃花开。
等他出院之后又发现,原本老大属意交给他的一个肥缺,被他在帮派内的对手给顶替了。
——原因是他得罪了席家的九少爷。
谁是席家九少爷?李枭问了老大才知道,正是曾经弄死他儿子打折他骨头的那个少年,另一个少年口口声声喊他尧哥。
席尧,不巧就是席家九爷的名讳。
李枭恨呐,但席家家大业大,连老大都得点头哈腰的跟在人屁股后面奉承,自己一个小小头领能怎么办?索性天不亡他李枭,让他有机会攀上席家二爷,据说这位可是从小到大与那位九少爷都不对付。怒火加憋屈,让他不若平时的谨慎小心,说话语气微微颤抖,有些迫不及待。
崔斯塔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谁告诉你这些的?你想多了,小九是我弟弟,他做那件事真的是无意,不是故意打我脸的。而且他当天晚上就走了,也就是我才能从那些村民的口供中猜出一部分真相,所以我就很好奇了,你是哪里来的情报来源?”
不管私底下如何争得你死我活,表面他与谁都维持着一片和谐。
至于席尧虽然有些不一样,但对席家有些了解的都该知道,他到现在还缺了一截的手指就是被这小兔崽子咬的,自己要是对他和颜悦色,怕是老头子还会给他贴个心机深沉的标签。
是以他这些年虽然看到小兔崽子就咬牙切齿,不过他还真没下过死手。
这李枭突然找上门来,是想拿他做幌子,找那小兔崽子的麻烦吧?
……呵,他崔斯塔看起来就这么像个傻子?
李枭意识到自己失态,将手中的红酒举起来一饮而尽,压了压心头的躁动,谄媚地一笑,“是是是,二爷您说的是,我只是看九少爷这次实在做得过分,忍不住为您抱屈罢了。您把他弟弟,人家可不见得把你当哥哥。”
崔斯塔:“……”不好意思,他今年听到一个最大的笑话,他把席小九当弟弟。
他扯了扯嘴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忽然觉得这人出现的时机不错,是个逗乐的好玩意儿,崔斯塔玩味地勾了勾唇角:“你别这样说,这不是破坏我和小九的兄弟感情吗?”
李枭嘴角弯起一抹笑,仿佛他这样的回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您放心,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我这就帮您出口气去,只希望事后二爷能看着我的诚心上,给小的谋一份出路。”
话到最后,已然是一副以二爷属下自居的德性了。
他低下头深深一躬身,只听到上方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一声轻哼,更觉得自己拿捏中了崔斯塔的心理,嘴角得意的上扬,直起身来克制不住喜悦的拍了拍崔斯塔的肩膀。
拍完之后才觉得有些失理,在崔斯塔黑沉的目光中讪讪缩手,信誓旦旦道:“二爷,您就在这儿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阳台。
“知道我在想什么……还真敢说。”
崔斯塔缓缓抬手,轻轻掸去左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而想到李枭那只手指甲里灰色的污垢,他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干脆把价值十几万的高定西装脱了扔楼下的游泳池里。
看着黑色的布料在水池中浮浮沉沉,崔斯塔心里仍有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
“小混混就是小混混……”
过了片刻,忽然有人从阳台后的窗帘走了出来,恭声道:“二爷,那李枭果真去找九少爷了,万一九少爷向老爷子告状怎么办?”
“告状……那关我什么事?”崔斯塔一脸无辜,偏头道,“我说什么了吗?我只不过是只说了几句话,抒发一下自家感人的兄弟情啊。李枭?李枭是谁?我今天有特地约见哪个大人物吗?啊,说起来——”
青年缓缓扬起了一抹笑,“我确实在阳台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听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可他又不是我的人,一个来过我生日宴的客人而已,人家想做什么事,我还能管到他头上不成?”
“二爷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