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成业希望自己能成为宁宁心目中的好父亲,那么为何不从此时此刻开始做起呢?只要有心悔改,一切都不晚。至少,他如今才四十一岁,距离寿终正寝,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这样想着,他徐徐吐出一口气,颔首道:“小高,你说的对,我会好好道歉,让宁宁,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下半辈子都不用再因为我而伤心难过。”
如果说他在李首长办公室的时候说要好好弥补宁宁,那时他的心理满是迷茫和即将赴死的沉重,那么此刻抛开了一切顾忌,宁成业才真正算是完全想通了。
这一想通某件纠结已久的事情,人就容易饿,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饭盒,时间这么久了饭菜有些凉了,但他并不嫌弃,怼齐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动作虽快,但一举一动都看得出良好的教养。
小高这才露出舒心的笑,拿起饭盒扒拉几口饭,忽然觉得口干,便翻出搪瓷杯准备去厨房盛汤。结果刚走出没几分钟,宁成业就看到小高又急匆匆回来了,一副紧张的模样,他刚准备问小高发生什么事了,就见他喘了几口气,语气极快地说道:“宁大哥,不好了,你老婆……不是,蒋红打电话找你!”
……说好的不准与外界交流呢?
宁成业无语地被小高带到隔离室,里面就放了一张桌子,一个电话,墙壁则是一道透明的玻璃,眼眶红红的蒋红正坐在外面等候着,一发现门打开了,立刻转头看过去,眼中流露的神色似恨似憎。
“蒋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一看到蒋红那张脸,宁成业条件反射地进入伪装模式。
这对打从一开始就貌合神离的夫妻隔着玻璃对视了一眼,各自拿起手边的话筒。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一道沙哑中透着疲惫的嗓音从话筒中传来。
“没有。”宁成业微微皱眉,蒋红想问他的就只有这句话,他以为,事情演变到如今这个模样,她早该看清他和她结婚的目的是为何了。
“呵呵。”蒋红低下头自嘲地冷笑两声,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当初和我结婚,可有一点被我打动……喜欢我?”
宁成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开口:“蒋红,你是不是以为这些年你做的很隐蔽,我真的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回应他的是一片难堪的沉默,但他不以为忤,反而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初我妻子刚逝去不久,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年纪略大的女子和一名新寡,想要与我结婚,但是后来嫁进我宁家的人却是你蒋红。而那两个人下场如何呢?一个险些被街头混混玷污!一个却被吓得精神崩溃远走他乡!别说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此言一出,原本对蒋红憔悴的模样有些同情的女狱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向她,却见对方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便知道蒋红果然是做了什么手脚。女狱警顿时觉得自己一番怜悯真是喂了狗,别说是十多年前,就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也是十分重要的,而蒋红竟然……
果然不愧是蒋家的人。
蒋红脸色难看地否认道:“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胡说。”
“哼哼哼……好,就当我是乱说的好了。”宁成业低沉的冷笑不断从话筒里传来,蒋红脸色发白,曾经对她而言分为沉稳可靠的丈夫,此刻的表情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冤魂一般阴冷生寒。
蒋红握着话筒的手不断用力,差点忍不住一把挂断电话,却还是忍不住想找他问个明白,问问他明明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为何他能把他们的感情说扔就扔,还有他们两个的小儿子,他连儿子都不想要了吗?
她嘴唇颤抖地翕动着,宁成业却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立刻收了声,沉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毛毛到底是谁的孩子吗?”毛毛,就是蒋红为他“生”的孩子,但他根本不信任蒋红,所以在孩子一出生就做了亲子鉴定,果然不出他所料。
是以,他这些年所承认的,唯一的孩子,就只有宁宁一人。
蒋红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她脸上一阵涨红,不经意间瞥见一旁女狱警嫌恶的眼神,心中羞恼交加,失声吼出声:“如果不是你结婚之后还不肯碰我,我会和别人有了孩子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会算计你和我同床共枕吗?明明你是我的丈夫,为什么你不肯好好对我?为什么你看我就像是看一个敌人!”
话筒里一时之间只有她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宁成业静静地等她发泄完,才重新把话筒贴在耳边,幽冷的眸光一动不动直盯着蒋红,不紧不慢打破了沉默道:“那是你自作自受。”
“你说什……”蒋红对着宁成业怒目而视,她还没说完,听到宁成业接下来的话,表情就变成了惊骇。
宁成业直接打断她:“你明知我父亲对葱过敏,严重时可能危及生命,却在他斥责你过后在早餐里掺入葱末,害得他进医院抢救了两天一夜才就回来!你明知道我母亲心脏不好,还有高血压,却带着你蒋家的孩子到我家里捣乱,让我母亲跟着照顾,她老人家性子好,不忍心拒绝,结果就是差点心脏病发!还有我的女儿宁宁,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啊,还是个孩子!她发高烧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可你这个继母做了什么?不仅借口出门和别的夫人联谊故意关上大门,还对晚上高烧不醒的孩子不闻不问,连口热粥都不给她喝,要不是我通知了我爸妈回来……”
旁边的女狱警越听表情越是匪夷所思,她这一刻只觉得蒋红这个继母堪称极品典范了,她给女儿讲的白雪公主故事里的巫婆皇后也不过如此了吧。
“够了!够了!你别说了!”
话没说完,蒋红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恐,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盯着宁成业冷漠的表情,心不断往下沉,喃喃道:“……成业,你相信我,我也不想的,谁让你爸妈和那个小丫头片子那么讨厌……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小小报复一下……”
宁成业厌恶地撇开头,不听蒋红说话还好,一听他觉得更恶心了,哦,就因为我家人不接受你,你就能害人了?普天之下新媳妇与婆家有矛盾的不知道有多少,要是都想蒋红这样,动不动就把人送进医院,全中国还不得因为家庭战争给击沉了?!
再说,你想尽办法想嫁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我家人不接受你吗?既然嫁进人家做媳妇,要么就做好忍气吞声的准备,要么就想办法缓和家庭之间的矛盾,从来没听说一言不合就下手害人的!
而且一个人讨厌她说不准是别人有问题,全家人都厌恶,难道还不能让她反省一下自身?都这个时候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这个蒋红……宁成业想到了过去这些年家人糟的嘴,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漠。
“我没有……没有……”蒋红徒劳无功地试图解释,然而宁成业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如果不是担心蒋红会因为他不出现胡言乱语污蔑宁家,他也不会出来这一趟。说清楚了就好,这个地方从来就不是能留的住隐私的地方,想必此时此刻,蒋红这些年在宁家做的“好事”,已经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