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宛宛小朋友原本不叫宛宛,叫晚晚,据说是因为她刚出生的时候特别晚,让她亲爱的妈咪从上午八点就开始疼,一直疼到了晚上十二点才慢吞吞地从妈咪肚子里爬出来。
爸比气坏了,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取的名字一个都没用,就想叫她靳晚晚,还是妈咪有良心,知道不好听,据理力争改成了宛宛。
……虽然靳宛宛小朋友觉得没有多大差别。
而且爸比最疼的就是妈咪,在别的小姑娘家里,女儿是爸比的小棉袄掌中宝,有各种可爱的昵称,在她家,爸比每天都要对她黑着脸,直呼她的大名。
——“靳、宛、宛!你又在我的鞋子里放蚯蚓!噫——!这黏不拉几跟粑粑似的是什么玩意儿?!臭丫头你跑哪去了?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你给我死出来!”
靳小妞一摊手,无奈仰头望天,看,又来了。
只是一些加了酱油的蛋黄酱而已,爸比真是大惊小怪。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往家里跑,只要找个地方躲上一天,等晚上妈咪让爸比消气,她就可以安全回去了。
时年七岁的靳小妞眼珠一转,捂着小嘴嘿嘿笑弯了眼睛,一溜烟跑到隔壁家去了。
“阿泽!阿泽!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阿泽!阿泽!快开门啊!”
门打开,靳小妞收拾不及,一巴掌拍上出现的人的大腿上,她仰得脖子都酸了,都看不清那人的脸,索性往后退了两步,笑得阳光灿烂:“阿泽,我来找你玩儿啦。”
“没大没小,叫叔叔。”
靳泽摇了摇头,习以为常地提醒她改口,听着隔壁熟悉的怒吼,好笑道:“你又戏弄你爸爸了?”他就住在他们家隔壁,自从这孩子懂事,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出家庭地震。
宛宛这孩子,看着软绵绵得跟糯米团子似的,天真无害,实则古灵精怪,小大人一样,还尤其爱对她爸做恶作剧,即不像宁宁,也不像靳檀,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遗传了谁?
他让小姑娘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来。
靳宛宛坐在沙发上蹦了蹦,听到靳泽问话,坐下来捧着下巴一脸无辜,“是爸比太逊了啦,蛋黄酱都认不出来,我不过是加了点酱油调味,又挤了个粑粑的造型。”
靳泽:“……”
他心里默默同情了靳檀一秒钟,这么一愣神,靳小妞以及飞身扑向他,神采飞扬地道:“阿泽,我还没吃早饭,你吃了吗?”
……这丫头时常跑到他这儿蹭吃蹭喝,这也是常态了。
靳泽无奈地把她抱下来,揉了揉她的额头,“我吃过了,正准备去上班呢。冰箱里还有一些皮蛋瘦肉粥,你吃不吃?”
小姑娘乖乖点头。
他给她热了粥端过来,就见她摆了摆手,“阿泽去上班吧,不用管我。”
没等他接茬,人小鬼大的靳小妞吃了一口粥又说:“阿泽,你该找个媳妇回来照顾你啦,做饭水平还是这么差劲,跟我爸比差远了。难怪妈咪当年选了我爸比,抛弃了你。哎,一眨眼你都三十多了,再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哟……”靳泽确定以及肯定这小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还往他这头丢来一个嫌弃的眼神,只差没补一句你个没用的东西。
一个人独居的生活过得久了,难免有些冷清,极其偶尔的时候他还是想念靳宛宛活泼张扬的个性的,他打从心眼里希望家里能热闹一些。
可当这丫头真的来了,他又忍不住分分钟想把她扔出去。
……咱老靳家的人哪有这么嘴贱的?踩人痛脚一踩一个准,偏偏还是个姑娘。
基因突变了吧这是。
靳泽嘴角抽了抽,咬牙扯出一个笑容,手下重重在她小脑袋瓜上一摁,摁得她差点整张脸扑进粥碗里,“好!”
他又摁了一下,“吃、你、的、吧!”
——个臭丫头!
*
把目前的文件全部处理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靳泽疲惫地闭了闭眼,过了片刻,随手拿来桌子上的财经杂志随意翻看。
自家公司前两年就从靳氏独立出来了,虽然比不上本家规模庞大,但近几年声势节节攀升,在里面工作的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精英。
除了对公司发展迅速的感叹,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位小靳总的感情生活了,他不但外表风流潇洒,俊美至极,能力更是非凡,仅凭一己之力,就在短短数年间将公司发展到市内数一数二的明星企业,年年被列入黄金单身汉第一名,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已经三十五的靳泽至今没有结婚,甚至女友都没有谈过。
据小道消息称,靳泽年轻的时候还是当时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后来经历过一场车祸就陡然转性了,有人笑称,说不准这位小靳总是被穿越了呢,要不然一个人的变化哪能那么大?
原本只是个玩笑般的话,不知怎么地就越传越广,连靳泽本人都有所耳闻。
被穿越了吗……
酒桌上闲聊起这事的时候,另一人看他没什么表情,以为他不喜欢听这些,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关于他当年的经历也就不了了之。
那个时候,靳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当晚他做了个荒诞的梦,在梦里,她见到了进游戏接近他的宁溪以及跟宁宁毫无交集的靳檀。
在他的梦境里,宁溪和现在不太一样,她偷偷买了一个游戏头盔,她不是医仙青柠,只是游戏中再普通不过的玩家,直到她认出了他,对他处处关心,结果反而遭到了厌恶。
梦里的他和萌萌小仙情投意合,萌萌小仙没有暴露出他的真面目,孟萌长得不差,又温柔可人处处熨帖到他心尖上……哪怕后来梦里的宁溪和他坦白了她的身份和心情,他也不为所动,冷漠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她。
靳泽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冷眼旁观着剧情在接下来急转而下,宁溪就像失去理智一般处处刁难萌萌小仙,因她之前得了个了不起的传承,曙光帮会离不了她,梦里的他只能暂时忍耐。当他忍耐到极点的时候,宁溪遭遇了一环接一环的打击,从游戏到现实,连宁家都被彻底打垮。梦里的他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望,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梦里,她得了抑郁症,被宁家人送往国外,从此再也没有消息。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她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眼神死寂而绝望,渐渐闭上了眼,再也没有醒来。而梦里的他,正搂着孟萌志得意满,庆祝他第二个儿子的满月生辰。
他再也受不住刺激,从梦中惊醒过来,呼吸急促,伸手一抹就是一脑门的冷汗。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第一次做梦的时候,是在游戏三周年庆典上的那场车祸。他在手术中梦到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心神大乱。醒来后看到宁宁,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感觉无颜见她,一句“你是谁”就这样脱口而出。
他看到宁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然后叫来医生,诊断过后医生做出判断,说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不记得宁宁了。
靳泽顺理成章地装了下去。
一开始以为梦只是梦,可是做梦的次数多了,他在梦里看到了许多他本不知道的东西,他不禁生出猜想,这或许是他的上辈子,也有可能是平行世界的他?他一一验证梦中他在未来几年看到的事,除了围绕在靳檀和宁宁、他和孟萌之间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与梦里一般无二。
他不想承认,可梦里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也许在某个他所不能触及的空间,这些事情都在真实上演着——他抛弃了宁溪,无视她的真心,将她摧毁得彻底;他还打败了靳檀,掌控了整个靳家,娇妻在怀,儿孙满堂。
他迷茫了很久,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有那么大野心的男人,他认识的靳檀,也不像是梦里那般十恶不赦。
靳泽认为他和梦里的他不是一个人,他也不会是他。
他没有那么偏激,他真心喜爱着宁溪,尤其是在做过那样的梦之后,他更是舍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甚至他渐渐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现实中一切的事情开端,是从医仙青柠开始的,而他作为宁溪的前男友,却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如果她真的是如此果决的女人,梦中又怎么会把自己陷入到那般不堪的境地?
是否有这么一种可能,梦里的宁溪才是他熟悉的交往三年的前女友,而他认识的这个,却是另一个不知名姓的神秘人。这个神秘人来到宁溪的身体里,替她改变了宁溪原本悲惨的命运,报复前男友打击情敌,嫁给宠爱她的靳檀,两人共同孕育了靳宛宛,从此幸福到老。
有了这样的猜测,靳泽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宁宁。
时间久了,她已经不再刻意去模仿宁溪原本优雅内敛的性情,在老友面前越发放得开,她聪慧果决、自信张扬,靳泽越发笃定,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是结了婚,短短几年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
他觉得不是。
这只能说明,他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
靳泽想,他是感激她的。是她的到来,让原本不被命运之神眷顾的女人摆脱了不幸,成为了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也让他心里深深的愧疚逐渐消散。
她让他看到了宁溪最美好的样子。
“阿泽!”
耳边一声大吼,震得靳泽耳膜嗡嗡作响,他木然低头,看见靳小妞不知何时爬到他膝盖上,默默地揉了揉耳朵,“你不在家里吃你的零食看你的电视,跑来公司做什么?”
靳小妞笑嘻嘻地道:“家里没饭吃啦,妈咪说零食不能当饭吃。”
别看她小,她的自律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若非如此,宁宁也不可能放心她整天往外跑。
据靳泽所知,别看靳檀整天嫌弃他这个闺女,实际上已经在把她当做靳氏的继承人在培养,每天布置的功课相当繁多,少有的休闲时间都消磨在他这里了。他和靳小妞,名义上是叔侄,相处起来却像是忘年交。
靳泽想,就当自己交了一个七岁的小损友了。
他摸了摸靳小妞的肚皮,里面应景地传出一道“咕噜”声。
靳泽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自己也感到饿了,便放下手头的事情,抱起小姑娘走进电梯。
在附近找了个餐厅,点了一份商务简餐和儿童套餐,两人一人坐一边,津津有味地各吃各的。
宁宁刚路过这家餐厅,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里面那两个可不就是她家的丫头和靳泽吗?
靳泽抬头看见她,怔愣片刻,转头对宁宁道:“你来得正好,把你家小祖宗接回去,我下午还要上班,没空陪她玩。”
最近公司事多,他每天都要忙到凌晨,是真的没时间。
宁宁也听自家老公说了一些,因此并不意外。她刚吃完饭,坐在靳小妞身边等她吃完。靳小妞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克星就是她亲妈,明明她闯祸要跑的时候亲爸都追不上她,偏偏外表柔弱美丽的妈咪一逮一个准。
有一次她无意中看到大舅舅游戏三周年庆典的那场车祸录像,顿时被妈咪真人不露相的身手给折服,从此在亲妈面前比鹌鹑都老实。
靳泽吃完的时候,靳小妞盘子里还有一大半,靳泽也没急着走,跟宁宁闲聊了几句。
宁宁只比他小两岁,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她保养得宜,生活中又从未有烦心事,皮肤白皙细腻,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外表看起来仍像少女般青春靓丽,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
靳泽有些感叹:“你的日子过得越发轻松了。”
“还好,一直都那样。”宁宁眉眼含笑,想起上次聚会遇到靳泽他妈,许是年纪大了,靳老夫人不像年轻时那么刻薄,拉着她的手大吐苦水。“我上次听到你母亲抱怨,说你还是不肯结婚?”
靳檀有些无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
宁宁挑了下眉,“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见他不语,宁宁也没多说什么,倒是一旁埋头吃饭的靳小妞突然插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啦,该结婚了。”
两个大人齐齐失笑,靳泽看了小姑娘一眼,故意当着她的面把她早上说的“再嫁不出去可怎么办”的理论又对宁宁复述了一遍,惹来宁宁大笑不止。
靳小妞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跟这两个大人计较。
靳泽心里明白,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爸妈已经不指望他结婚了,多半只是习惯性地提两句,而且他爸最近正在开始物色资质出众的孩子收养,不过……
他脑海中浮现某个女人生动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柔情:“我想,应该快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靳小妞惊喜地捧着小圆脸,“咦,我要有小婶婶了吗?”
靳泽挑了挑眉,“或许。”
……或许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
靳小妞纠结地皱眉。
宁宁却能看出靳泽心里应该是真的住了个人,只是十有八九还没把人追到手。
宁宁想着,包包里突然传出了手机铃声,是自家老公的专属彩铃。她接通电话,对面人的声音从冷冽深沉转变到柔软含笑只是一瞬间,“老婆。”
“阿檀?”宁宁笑弯了眉眼。
“老婆,晚上想吃什么?”靳檀向后摆了摆手,示意朋友们安静点,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买了给你带回去。”
“唔……”宁宁小声问靳小妞想吃什么,小姑娘茫然地摇了摇头,宁宁道,“那就排骨吧,糖醋排骨。”
她们母女两个都爱吃。
清楚妻女喜好的靳檀笑了,“好,我买三人份的。”
两人就着晚餐的话题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宁宁就看见靳泽一脸惊奇,“你们家都是靳檀做饭?”
“是啊。”宁宁理所当然的点头,完全不觉得堂堂靳氏总裁天天在家里做家庭煮夫有什么不对。
靳泽:“……”
他想起自己看上的那个姑娘,貌似也是个吃货,是不是等这阵子忙过了,他也该报个厨艺培训班了?
宁宁不知道靳泽心里想着这样的事,带着吃得饱饱的靳小妞,跟靳泽道别走了。
陪着闺女在游乐场玩了一圈,天黑之前母女两人手牵手回了家。
家里,还有一桌美食,和深爱她的老公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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