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让昭韵来办这事,一来她年纪小有些话说错了可以一笔带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威这东西偶尔还是可以拎出来用用的,二来这丫头鬼机灵得很,应变能力比自己两个儿子强多了。
敲打归敲打,他也得把握度,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何况是扬州当地的地头蛇。小姑娘出言无状是一回事,他若不出言喝止,扬州知府面上不好看,后续的事就不好推动了。虽不知扬州官府是何立场,场面也不宜弄得太过难堪。
“昭儿,还不快向各位大人赔罪”秦公佯怒道,昭韵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告个罪,气呼呼地跑回秦勉之身边坐着,阴沉着小脸不说话了。
康前忠连忙出来打圆场“小姐天真烂漫,性子爽利快人快语,大人就不要太严厉了”,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我膝下没有女儿,这侄女被我宠坏了,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各位大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秦公故作深沉地说道,引得一众人连连说不会。
昭韵往嘴里丢颗葡萄,黑锅全她背了,场面话倒是让秦公说尽了,官场上的宴席套路太深,她还是默默地当一杆枪就好,只待秦公一声令下,哪里需要戳哪里。
见昭韵委屈巴巴的样子,秦勉之拿不准她是真心还是演戏,想着她被父亲当众落了面子,心中可能不大高兴,便剥好一个橘子给她逗她开心。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俨然一副哥哥哄妹妹的家庭和睦情景,看得领座的秦溯之连连暗叹,先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弟弟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深得父亲真传。
在后方充当背景板的李进、邱鹤几人,努力克制着笑意不让自己笑崩。杭姑娘可真是大人的神助攻,这些事让两位公子做倒不是不可以,未免会显得刻意,由她来最自然不过,扬州知府等人不易起疑。
接风宴在一众官吏推杯换盏宾主尽欢中结束,秦公喝了不少酒,秦勉之递上给他准备的醒酒汤,口中不免埋怨道:“父亲,您如今上年纪了,杯中之物还是少沾的好”
秦公打着酒嗝说道,接过昭韵递上的毛巾擦脸“初来乍到不能太端着架子,强龙要压过地头蛇,先得探清地头蛇的底”
昭韵笑着调侃道:“是是是,伯父您倒是探底了,把小女的形象可赔得一干二净,我真亏得慌呐~”
马车内的两人被昭韵的模样逗笑,秦勉之配合地打趣道:“昭妹牺牲颇大,父亲可要好好补偿她”
秦公暗自腹诽,这丫头在京城早没形象了不见你这么在意,到扬州这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反倒还在意起形象来了,先人说得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昭韵冲秦勉之扬起笑脸“还是二哥通情达理”秦公一瞪眼“先前给你买衣裳不算?”
昭韵嘴角一僵“伯父,您就准备用两套衣服打发我啊,您也太抠门了”秦勉之掩嘴偷笑,敢当着父亲的面说他抠门的,昭妹你是第一人。
下车后秦溯之上来扶着老父亲,好奇地问着弟弟“刚你们在马车里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秦勉之笑笑“昭妹在和父亲讨赏呢”秦溯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被二弟这么一说他更不懂了。而几个当事人没人有给他解惑的意思,面带微笑走远。
第二日扬州知府主动上门,送来近几年课税司的记录供秦公查阅。现秦公已公布身份,自然不方便再微服私访,很多事情自然会交由扬州知府去办。
“康大人,本官听闻江南茶市由一位姓赵的茶商把控,可有此事?”秦公幽幽地开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锐利的眼神扫过康前忠。
康大人立马意识到秦公是有备而来的,心中暗骂鬼手帮做事不谨慎,还是放了几个余孽跑去京城告状,不然怎么会惊动秦公这号人物出马。
要知道茶市不比盐市关乎民生康泰,盐市基本上由官府把控,各地的盐商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且对盐贩子刑罚甚重,是以无人敢铤而走险去走私贩盐。
茶市本就是民营商业,谁也把不准市场会如何变化,一家独大也是极有可能的,且茶市的商户已形成一套不成文的规则,大家守着规矩来极少出现需要官府干预的情况。
康前忠斟酌了下用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秦公说的应该是赵兰生吧,此人倒是颇有经商头脑,江南的茶商们以他马首是瞻”
秦公显然对扬州知府的回话不怎么满意“康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本官此次因何事下扬州大人肯定有所耳闻。若这位赵兰生是靠正经手段上位,本官自然管不着。但既然有人到京城控告其侵占茶山、茶林,哄抬茶叶价格,本官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秦公此话说得甚是直白,康知府神色讪讪“官府向来只管税收一事,对于收茶这种你情我愿的买卖,委实没有过问,望秦公恕罪。”
“如今此事已传到陛下耳朵里,该如何做康大人应该不用本官多说吧”秦公看似轻描淡写,但康前忠明显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压,连连称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落实”
见康前忠态度尚可,秦公的脸色缓和了很多,随即聊起另一个话题。“康大人,你可知道鬼手帮?”
秦公一边摆弄着茶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康前忠心中一凛,摸不准秦大人的意思,斟酌了一下用词,恭敬地回禀道:“听说过,是江南的一个江湖组织,未曾打过交道”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秦公和善地说道:“康大人不要紧张,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随即又以轻描淡写的姿态抛出一句让康前忠坐立不安的话“康大人知道本官为何到江南来吧?”
康前忠背上直冒冷汗,拿不准秦公的心思,只得保守性地说道:“多少听说过一点,秦公在京城接了几个江南茶农的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