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昭韵的话,肖长云脸上血色褪尽,他驰骋沙场多年,被提点到这个份上他若是再不明白,也不配当这个骁骑将军。
明白了…他被利用了,西厥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云州,劫掳边境村镇吸引龙武卫的兵力,真正的目的是绕道栖霞山脉直达甘州。
这样一来,形势更加严峻了,以夕霞镇三千兵力,如何抵挡乌达木的一万精兵?就算姑娘已派人回去求援,支援抵达夕霞镇起码还要两天的时间。
兵贵神速,一天的时间对战机的影响太大,一旦夕霞镇失守,西境被撕开的这道防线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来补足,而他也将会是整个大周的罪人。
肖长云整个人颓废不已,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身体里的精气神。昭韵深知他自责,目光一沉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清冽的嗓音拽回了他的理智。
“自己犯下的错,当尽力去弥补,光知道后悔有什么用”当头一棒重重打下,肖长云的眼神清明了许多。因为他一朝想岔造成今日之局,应当想方设法去补救。
“守城能坚持多久?”昭韵眉头紧蹙,在敌我实力悬殊之时,死守未尝不是上策。以夕霞镇三千兵力和乌达木的精锐硬拼没有胜算,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正是死守,静待援军的到来。
“最多三天,夕霞镇物资紧缺,如果强攻只怕一天都挨不住”肖长云实话实说,昭韵抬手揉揉额头,这算逼入绝境了。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准备开战,召集城内所有男丁在城门口集合”事到如今已避无可避,只能动用一切力量严防死守。
普通民众别的没有,力气倒有几分,扔石头、浇热油这些活还是干得了的。城内百姓一听西厥铁骑即将攻城,不管内心是否害怕,也得硬着头皮上。
“姑娘,您先去休息吧,届时开战眯眼都是奢侈”肖长云劝道,昭韵没矫情推辞,爽快地答应道:“好,天亮后我来替你”
待昭韵离去,肖长云叫来心腹李副将,让他务必安全地将肖冉冉送出夕霞镇。李副将对接下来的战况忧心不已“将军,眼下局势当真不可破吗?”
肖长云没有答话,挪步到书架前取出一副卷轴,李副将上前帮忙摊开,只见肖长云的手指在一处点了点,语气幽然:“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李副将神色一凝,郑重地后退跪下“末将誓死追随将军”肖长云内心五味杂陈,一步踏错,连累得这些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一并踏入深渊,除了愧疚,他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巳时时分,城门守将送来一枚令牌,肖长云下意识地看向昭韵“姑娘,要请他进来吗?”
“来者便是客,为何不请”昭韵一脸正经地说着反话,大厅中人听懂了姑娘的言下之意,请进来的客人有来无回。
带着令牌来的并不是纳吉塔,而是他手下的一个会说汉话的小兵,那小兵见厅内只有肖长云和李副将两个熟面孔,心觉自己这趟可以交差了,全然没注意到屋内不和谐地多了一道屏风。
“在下奉纳吉塔将军之命前来,与肖将军商量一件事情”小兵端着架子说道,肖长云面不改色“但说无妨”
“肖将军是个爽快人,在下便直言了,我家将军想借道夕霞镇入栖霞山脉一观”小兵拿腔拿调的讲法听得众人直皱眉,从哪学的这么个半吊子。
肖长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踱步到小兵身边,面色如常地开口道:“纳吉塔将军是想让我打开大门借道游历栖霞山脉?”
小兵连连点头“不错”肖长云脸色一沉,当即冷哼一声“我看是想绕道栖霞山脉直奔甘州吧?”
“你们真当我肖长云是个草包不成!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来敷衍我”肖长云瞬间变脸让小兵一阵错愕“可你之前…”
之前什么,无非是要拿他对西厥骑兵劫掠周边村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说事了,肖长云眼睛一蹬,伸手揪住小兵的衣领将他掀翻在地“当我的母亲、妻子死在西厥人手里时,先前的约定就失效了,今日我便杀你祭旗”
小兵高声叫骂开来,嚷嚷着若是杀了他纳吉塔将军一定会攻城之类的话,肖长云充耳不闻,让人堵了他的嘴拖下去,不一会便传来了惨叫声。
既已撕破脸,肖长云也没什么好怕的,直接命人把西厥小兵的人头挂在城墙上,把纳吉塔气得不轻,在营帐里发了好大一通火“那肖长云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的脸!反了他了!”
纳吉塔气冲冲地向乌达木将军请战,被乌达木暂时按下,此时他已被气愤冲昏头脑,并不适宜统兵出战。
入夜后,镇子的屋舍闪着零星的灯光,只有城门附近灯火通明。白天养足精神的众将士严阵以待,以防西厥人夜袭。
肖长云和昭韵二人轮流镇守,一夜无事,直至临近卯时,斥候急报乌达木率军开营,直奔夕霞镇而来。
上兵伐谋,乌达木粗中有细,故意挑日出前夕进攻,杀了西厥来使双方开战在所难免,或许肖长云觉得他会发动夜袭,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熬了一夜接近天亮时人的精力最弱,这才是他进攻的好时机。
然而乌达木兵临城下时,才惊觉自己小看了肖长云。斩杀西厥来使后肖长云和昭韵已商定应敌之策,一人负责浴血厮杀,一人负责在城楼防守不让西厥人有破门的机会。
乌达木此人好逞英雄,作战时爱叫阵对方主将,将擒贼先擒王的战略简单粗暴地发挥到极致。阵前斩杀对方主将,极大鼓舞己方士气狠狠打击对方,是他乐此不疲的行军方式。
肖长云心知自己会被点名,这一战避无可避,心中默默作了个决定,没有知会昭韵半分。而昭韵此时指挥着民丁在城楼准备热油和石块,另叫弓箭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