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罗衫解开就扔在一边，一双小手疯狂在凝脂一样的皮肤伤猛搓，那光滑如绸缎的皮肤散发着白玉的色泽，哪里有丝毫污垢！
但那女子双眼里带着绝望和痴狂，在那里疯狂揉搓，白皮变红皮，红皮变烂皮，鲜血点点，如腊梅染雪，指头上的肉和身上的肉都被搓碎了。
“脏，太脏了！要洗洗，好好洗，从外到内的洗！脏啊，脏，怎么见人！”
女子疯狂的搓着，用纤细的指骨把一身的肉都给搓了个干净，清凌凌的小河都成了血红色，可她还不罢休，竟然把内脏都给掏了出来，放在水里盥洗。
王冬见过无数诡异、怪异、血腥的场面，却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了一跳，脚底板上疯狂冒凉气，一直窜到了天灵盖上去！
女子将眼睛也挖了出来，脸皮也扯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了一具干干净净的秀气骨骼，她朝着王冬转了过来，双手捧着眼珠子：“公子，我干净了吗？”
王冬与那捧在白骨掌心的眸子对视，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一种坠落无底深渊的感觉，心悸不已，面色变得铁青。
那女子也不等王冬回答，浪花一卷，重新便成了一个头戴鲜花的绝美女子，正是二八妙龄的青春年华，可她却在疯狂的撕扯衣服，然后开始清洗身体，有一种执念！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遍又一遍，王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驾驭鸿蒙树再度朝着上游而去：“书鬼，竟然还有一只，跟之前的只在伯仲之间，很恐怖啊！”
不是王冬不想往别的方向去跑，着实是这个世界之中只有这一条小河以及两侧些许的天地是真实的，其他广袤的天地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的。
女子清洗身体的样子如同噩梦一样如影随形，似乎无论冲出多么远都在眼前晃荡，王冬知道这是怨念影响，终于，他还是逃出了怨念笼罩的范围。
王冬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呢，一颗心就又苦了起来，河边惨嚎之声太响亮了，而且穿透力极强，顺着你的耳道就钻进骨髓里面去了。
“让你们有腿！你们凭什么有腿？凭什么能够跑、跳、做游戏，我的孙儿为什么就只能瘫在床上？老婆子我一辈子吃斋念佛，难道就要有这种下场吗？”
一个老婆子面如夜枭，尖利如鬼，不过惨叫不是她发出来的，而是一群断了腿，在地面上爬来爬去的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都不过六七岁年纪，粉雕玉琢正是调皮可爱的时候，可现在却浑身是血，在求饶、惨叫、绝望不已，爬过的地方就是一条血印子。
“嘎嘎，打死你们，打断你们的狗腿！”
老婆子抓着一根又粗又硬的棍子，一路追打那些孩子，专门砸腿，每一次血花、骨头渣子迸溅出来，随着孩子的惨叫，她便会发出一声神经质一样的欢呼来。
“又是鬼，好多鬼啊！”
王冬不怕鬼，但他怕强大的恶鬼，那老婆子发现他了，一种粘稠阴冷如毒蛇水蛭一样的气机缠绕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浑身汗毛顿时乍起！
“你为什么有腿！”老婆子发出了尖锐生涩不似人声的怪叫，像是刀片摩擦玻璃，拎着棍子朝王冬就来了。
“腿！”
王冬也是果决，壮士断腕，挥剑便将两条腿猛的切下，然后朝着上游再度奔驰！
“奶奶，别追了，他没有腿，他没有腿！”
无奈、焦急的声音唤回了紧追不舍的怪物一样的老婆子，说话的是一个小孩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让人揪心的是他没有腿，小腹之下就是一个肉球。
“好啊乖乖，别怕乖乖，奶奶不走啊！”
老婆子朝着小男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慈祥笑容，然后转身，继续握着棒子去敲击那些孩子的腿，下手毫不留情，伴随着桀桀怪叫。
“天宝神朝，一甲子一次的大朝试！我寒窗苦读八百年，为什么，为什么一次金榜题名，哪怕三榜同进士提名也没有！”
一个老儒浑身发出酸腐的气息，坐在地上，下半身跟大地都黏糊长在了一起，他面若癫狂，冲着如山的圣贤书疯狂吼叫，歇斯底里，用毛笔沾着自己的血在写写画画。
“我不服，我还要考，哪怕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我还要考到底，生人们早晚会看到我的决心！啊啊啊，我为什么还要考啊！”
“这么多书鬼！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啊，难道这本书是某人封印厉鬼的法器，恰巧封存在藏经阁第六层？”
王冬心里写满了疑问，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敢惊动这埋头苦读的老儒，潜入到水中前行，一灯如豆幽幽咽咽，照亮着那张可怖又可怜的面庞。
“杀，杀，杀！去你的妖魔鬼怪，去你的山神老爷，去你的无辜村民！你们太丑恶了，人心怎么能丑恶到这种地步？嗷嗷呜，我要杀光所有人，用你们的血去洗刷整个天地！”
怨气冲天，恨意绕地，刺鼻的血腥味隔着三千丈就直接冲进了鼻腔里面，王冬睁大了眼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河边几千丈外是一个小山村，一个白衣青年剑客正在持剑劈杀，下手狠辣无情，男人、女人、老人、青年、孩子，全部都被击杀，好不容情！
有断了腿的老人在地上爬，却被一剑贯穿了心脏，有花季少女苦苦哀求梨花带雨，剑光一闪螓首跌落尘埃，襁褓之中的婴儿在哭泣，也被一斩为二！
整个村落足有上千人，那人却一步杀十人，任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那扭曲而病态的面庞，他一剑踏神道，直接杀到了神庙之中！
神庙威严庄重，神像耸立，这是山神庙，青年凶神恶煞一样疯狂出剑，判官、力士、将军乃至山神老爷的头颅全部被劈下来。
说来也怪，那土梗木偶的泥胎掉了脑袋竟然还有鲜血喷出来，十几股腥臭的鲜血，全部喷在了一副挑起来的画卷上面，画上有女子，恬然而笑，低头含羞不语。
“嗯？”
某一刻地狱修罗一样的青年转身后退，与王冬四目相对，轰，王冬心神剧颤，发现自己几乎坠落无底深渊，下方是滔天的血海与挣扎的无数扭曲的灵魂！
“盘古经，玉京金阙我心如铁，遁！”
王冬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盘古经疯狂运转，玉京山神圣威严，金阙天宫神光万里，盘古小人法天象地定住了翻滚的识海，王冬趁机赶紧遁走，不想招惹这可怕的恶鬼。
他现在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了，此地应该是个高手封印妖鬼的地方，否则没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恶鬼，而且各个怨气冲天、狰狞恐怖，执念太重！
“阿弥陀佛，小施主，到这里来。”
顺流三千里，便到了河流的尽头，那里有造型古朴奇特的牛头碑，牛头碑下面坐着一个老和尚，长寿眉都垂到了胸口，面带慈悲，满面红光。
“大师，叫我干嘛？”王冬有些警惕，暗中扣住了鸿蒙树，朝着和尚走去：“这应该也是鬼吧，可佛光纯正，没有怨念和疯狂，很奇怪。”
“小施主一路从下游到了这河流的源头，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感觉呢？”和尚笑道：“见识了这多的人，或者说是形形色色的鬼。”
“可怕，可怜，很强。”王冬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站在那和尚的对面。
“这条河叫放不下，水叫忘不了。”老和尚笑道：“路过的小施主，能抽出一点时间，听老僧讲讲这些鬼的事情吗。”
“正好没有事情。”王冬知道，想要离开此地，这老和尚应该是关键：“大师请将，晚辈洗耳恭听。”
老和尚泡了一壶茶，给王冬和自己斟了一杯，暖气白雾带着茶香飘了出来：“其实每个疯狂的人背后都有一个让他疯狂的原因，每个可恨的人心中也都有一个可怜的故事。”
“最下游你见到的那个女子，她叫许三娘，跟她的相公青梅竹马。她本事大家闺秀，可因为家里不愿意她跟穷小子好，便为了爱情放弃了一切，与那青年远走高飞了。”
“那青年有意科考，从此许三娘便担负起了一切，洗衣做饭、洒扫赚钱，不让青年做一点活计，终于，那青年成功了，金榜题名！”
“姑娘还等着青年承诺的风光迎娶了，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纸休书，他跟丞相的女儿成亲了，更是暗中派人，想要杀掉陪伴自己多年的发妻。”
“不过他的人来玩了，万念俱灰的许三娘穿着嫁衣吊死在了门前的大槐树上，冤魂不散成了厉鬼！直接杀到了京城，杀了青年，杀了丞相的女儿以及丞相一家！”
“甚至在京城闹起了巨大的风暴，成千上万的人因她而死！老僧路过将她镇压，可她怨念太盛了，爱有多深恨有多深，怨气就有多深，我只能将她封在佛经之中。”
“那个沐浴清洗的女鬼，本是天真烂漫的开朗女孩，可造化弄人，它被邻村的猥琐老汉给强暴了。从此人生就变成了灰色！”
“她本就饱受摧残折磨，可没想到得到的不是关心、呵护以及正义，反而是邻里的闲言碎语、父母的辱骂、未婚夫的唾弃，说她脏！”
“她本事刚烈性子，便到河里去清洗，之后的事情便如你所见。多少年了，她的怨气都没有散，同样难易度化。”
老和尚喝了一口茶，在缓缓平品味其中的酸涩与甘甜：“还有那个老妇人，她一生吃斋念佛、积德行善，儿子儿媳战死沙场。”
“可没想到九代单传的孙儿却是个天生残疾，大道封印，药石无用！所以她疯了，她嫉妒别人家的小孩，所以疯狂作恶！”
“她孙儿善良天真，不忍心奶奶作恶，所以以死相劝。老妇人更是因心疼、不甘心而化身妖鬼，连同她孙儿的灵魂都被困住，存在世上已经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