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不听话，叫你乱跑，还跑不跑了？”
屋里传出孙川笠的咆哮声，正在玩的莹莹放下手里的玩具，烦乱地堵上耳朵。
孔双趴在床上，任由孙川笠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声不吭。
她嘴角绽开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毛玻璃上倒映出孙川笠的身影。
孔双在牛奶杯里加了一片褪黑素——她刚刚在学校附近的小药店买的，搅拌均匀，看着药片融化在乳白色的液体中。
孙川笠裹着浴巾出来，端起牛奶杯一饮而尽。
他摸了摸孔双的脸，说道：“刚才打疼了不，来，我给你揉揉，对不起，我没憋住火气，但我也是担心你嘛，大晚上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多危险。”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蜜枣。
孔双内心冷笑一声：“我困了，我要去睡了。”
孙川笠也感觉到困意袭来，他倒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孔双推了他一下，一动不动。
她放心下来，来到书房打开灯。
那个《大话西游》的光盘还在，孙川笠似乎把顺序重新摆了摆，孔双呼出一口气，把那个光盘取下来放进自己的包里。
然后拿出一张新的一模一样的《大话西游》，放了回去。
在街头晃荡时看见一家店，当时虽然头脑还有些混乱，但孔双买了一盘，以作备用。
孔双来到莹莹的小屋，她的屋子布置成公主房，粉色的小床，粉色的幔帐，曾经孔双的屋子也是这样的。
如果所有的女孩，都能永远生活在这样的梦幻城堡里，该有多好，希望谁也不要遭遇她和小夏遇到的一切。
莹莹熟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粉嫩的婴儿肥小脸上，一张小嘴还在吧嗒吧嗒，似乎回味着白天的美味。
孔双摸了摸她的头，时间久了，孔双和她反而有了感情，小孩子待人真诚，没有大人那么多套路。
孔双轻声说：“莹莹，再见。”
她关上房门，坐在客厅里，看着东方的太阳慢慢升起来，曙光照进这个房间里。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按照南宫炀发来的地址，孔双来到一家旅店，敲了敲门。
南宫炀打开门，引着孔双进来。
桌边围坐了好几个人，除了陈平，还有一男一女，分别是张旭和尹黎。
秦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说道：“又见面了，孔双。”
孔双看着她的手，上一次她们见面，她要挟她离开南宫炀。
报应来的好快。
孔双苦笑着，伸出手握住了秦原的手。
南宫炀为大家互相介绍一番，几个人在圆桌边坐下。
秦原说道：“上一次起诉失败，是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孙川笠可能涉嫌谋杀小夏上，但当时小夏已经火化，缺少证据。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在学习法律，我们可以起诉他，还有金帅他们，犯强奸罪，聚众淫乱罪，加上其中的加重情节，应该可以判十年以上。”
尹黎说道：“这类案件的证据是很难拿的，我和陈平都是口供，过去了那么久，很难有物证，即便是我当时医院的凭证，也只能证明我打掉了孩子，不能证明是他们强迫的。”
孔双说：“我保留了去医院的证明，不过可能属于轻伤，还不到重伤的级别。”
南宫炀听闻皱了皱眉，孔双这段时间是遭遇了多少事。
她拿出包里的光盘：“这个，可能是最最重要的证据。”
她转头对秦原说：“秦原，你最好不要看。”
秦原攥紧了拳头，她大致听南宫炀说过里面的内容，她真的想手刃了那帮混蛋。
孔双把光盘和医院的诊疗单放在桌上，尹黎拿出自己当时的心理咨询记录，还有日记本，陈平也把自己的服药单据放在桌上。
南宫炀统一装在一个文件袋里。
然后问大家：“这个放哪里比较合适？”
尹黎说：“要不然我带回北京去？”
秦原说：“北京太远了不方便，就放在子标师兄那里吧，我信得过他。”
南宫炀看了秦原一眼。
秦原说道：“我去北京复试后，和学姐聊了聊，给我推荐了几所比较不错的律所，我准备这几天再去咨询下律师。”
每个人眼中都闪现出光芒，他们会做周全的准备，一定要看到孙川笠这些人受到审判。
尹黎、张旭和陈平起身离去，南宫炀去送他们。
屋里只剩下秦原和孔双。
时钟滴答滴答。
“你信得过我么？”孔双问道。
“信不过，”秦原说，“只是相信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
孔双转过身来看着她，秦原的目光总是那么坚定。
孔双说道：“子标师兄是谁，你们现在在一起了么？”
秦原笑了：“子标师兄是个青年科学家，他对恋爱没兴趣。”
“你说起的时候，南宫炀看了你一眼，估计是嫉妒，你说的语气很亲昵，而且如此信任，能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托付的人，一定对你很重要。”
孔双见秦原若有所思，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南宫炀早放下了，即便离开了孙川笠，我也不配了，再说他本来也不爱我，我知道。现在他对我主要是同情，但其实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孔双看着她：“秦原，我家出事后，我明白了很多。生命很短暂，也很无常，一定要珍惜今天拥有的幸福。我看得出来，你和南宫炀心里都有对方，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秦原也回身看着孔双，和上一次不同，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注视，而是真诚的祝福。
秦原说：“我想先把当下的事处理好，只有把孙川笠绳之以法，对逝者对受过伤害的人才有个交代，而南宫炀，也就真正安全了，他可以大展拳脚。”
孔双说：“那这件事完了之后，你想干什么？”
紧绷的氛围不知不觉间荡然无存，两人的谈话也似女生间的密语一般轻松自如。
秦原说：“多挣些钱，给南宫炀看病吧。你说你之前那么有钱，怎么就没想过给他治疗呢？”
孔双说：“是呀，那时候全身心都在你的威胁上，根本没想过这件事。一个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听上去还挺有个性的。另外一个，也是我留他在我身边的筹码。想来我那时真是自私，对爱的理解太狭隘，爱就是占有。”
秦原一笑：“你以后想去干嘛？”
孔双说：“去丽江、大理、西藏，到处去旅游吧。”
秦原不知道，此刻谷风正在她的宿舍。
时值毕业季，很多学生纷纷打包，一些个人物品和学习资料，有的拿去跳蚤市场卖，有的寄回老家或者工作地点。
谷风来找过秦原几次，被秦原的室友雅欣看中了。
雅欣说：“你弟从长相到身材，各个方面都是我喜欢的样子，你给签个线呗，嫂子。”
谷风对雅欣说，我才大一，不确定因素很多，我给不了你未来。
雅欣也不想要明确的未来，她考上了研究生，以后还可能出国，再说也没玩够呢。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谷风今天来，是帮雅欣搬东西的，把她这些年攒的书、考试资料、光盘还有一些个人物品拉到跳蚤市场去卖。
秦原离开前，雅欣问她要不要一起，秦原满心里盘算着如何起诉孙川笠，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临近毕业，宿舍楼里人不多，管理也松了许多，谷风进进出出，舍管眼皮也不抬。
最后一趟搬运东西时，屋里空无一人，夕阳静静地照在秦原的桌上。
上铺是她的床，铺地整整齐齐，被子叠成豆腐块，碎花枕巾很可爱。
下面的桌上只放着一个笔筒，一盏台灯，整齐摆放的一摞书，旁边是一张她和南宫炀的合影。
谷风的目光定格在那张合影上，两人的笑容明媚如阳光。
谷风的目光扫过两边书架，定格在柜子上。
鬼使神差般，他伸手打开了柜门。
门上贴了一张三人的合影，是初中时的秦原、南宫炀还有小夏。
下层是秦原的鞋，上层是她的衣服，都很少，她不是个物欲很强的人，对名牌包和衣服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印象里从来不像雅欣，经常蹲守名牌打折，然后像获得战利品一般兴奋。
挂着的衣服下面还有几本书，秦原很喜欢整洁，她有点强迫症，喜欢把东西归类。
拿起一本书来，是秦原自己的日记本，日记本的扉页写了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
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
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身与名。
谷风嘴角不由的笑了，想起小时候他们的快乐时光。
小时候的小夏和秦原虽然玩得特别好，但性格截然不同，小夏就像个小公主，喜欢的也都是些风花雪月，她更爱看琼瑶三毛。而秦原则喜欢看金庸古龙，她爱看武侠，梦想着抱打不平匡扶正义。
放下日记本，谷风的目光定格在那个蓝色封皮的本上。
印象中姐姐有一个这样的本子。
谷风拿过来放在一边，下面是一本画册。
翻开画册，谷风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