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里,梁琼一直靠着她爸爸妈妈会来救她的信念撑了下来,可刚才那些人的话,分明是她爸妈也不要她了!
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的全身,梁琼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感到绝望。
忽然,有人用脚尖勾了勾她的手臂,恶声恶气道:“喂,你爸妈不要你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那人狠狠啐了一口,“妈的,晦气!跟条死鱼一样。”
“算了,再等等吧,三万块不是笔小钱呢,说不定正在凑呢。”有人说了一句,宽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除了梁琼。
因为梁琼太了解她妈妈了,如果她妈妈想要救她的话,就算没有那些钱,她也不会一直不露面,而是这么风平浪静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么平静恰恰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她的爸爸妈妈,真的放弃她了。
像是曾经她逼迫他们的那么多次。
梁琼绝望的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滚落。
她好像喊了好多次“狼来了”,这次“狼”已经将她吞之入腹。
但由于她曾经给了她的爸爸妈妈太多自己将要死去的心理建设,如今,他们似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她已经“死亡”的现实。
即便是,她还活着。
七月末,高考分数终于出来,其他学生都紧张兮兮的查看分数,生怕错过自己。
有些人得知自己的成绩后情绪低迷,气氛沉闷。有些人则兴奋的骑自行车狂赶了十里路回家报喜。
至于云禾,她估算过自己的成绩,出的成绩跟她估算的大差不差,所以并没有兴奋到让她在炎热的夏季骑着自行车在砂石路上来回赶。
而且,她并没有可以报喜的人。
考大学只不过是原主的一个愿望罢了,时间这么长,她顺手帮她完成一下。
也在这一天,梁琼回到了梁家,她全身脏污,衣服破破烂烂,曾经一头干净漂亮的头发此刻已经发臭打结,乱糟糟的。
她赤着脚回家,手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咚咚咚,敲响了门。
家里只有梁母在,经过了最初的噩梦,她现在的心情已经趋于平静,手上湿哒哒的,她往围裙上随意擦了擦便往外走,“来了来了,真是的,怎么又忘了拿钥……”
匙。
“妈妈。”
梁琼缓缓抬起脑袋,纵使她的脸上脏污一片,可她是梁母的女儿,只一眼,梁母依旧认了出来。
“小琼?”
你还活着?
后面的字被梁母咽了下去。
梁琼阴森一笑,“妈妈难道不希望我活着吗?”
她在那些人手里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才逃回来,她妈妈竟然快要将她给忘了?
凭什么啊?!
梁母指尖颤抖,不,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死去,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活着!
用力将梁琼抱进怀中,丝毫不嫌弃她身上的臭味和脏污,梁母呜咽出声,“小琼,你还活着,太好了!”
梁琼被拉进了家里,梁母替她洗了澡,打结的头发梁母梳理了很久才慢慢打散,柔软的铺散下来。
从前白嫩的皮肤上烙印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有一些看着新鲜无比,分明是这段时间受的。
梁母指尖颤抖,眼泪缓缓坠了下来,她不敢想象那段时间自己的女儿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痛苦。
尤其是……看到她骨瘦如柴的身体,肚子却凸起了一丝丝小弧度。
梁琼察觉到了梁母的神色,邪佞一笑,“怎么了妈妈?你马上就要有小外孙了,你怎么不开心啊?”
是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遭遇却没有半分动作!她的遭遇都是他们造成的!
说完这些,梁琼心中溢出一丝痛快。
梁母眸色痛苦,眼泪落的更加凶猛,她早知道会这样,甚至已经做好了梁琼已经死亡的准备。
如若梁琼是这么脏着回来,她情愿……梁琼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瞬间将梁母吓了一跳,她拿着毛巾擦拭梁琼身上的水渍,声音哽咽,“小琼,别这么说,妈妈……妈妈帮你找医院。”
“找什么医院?!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明明收到了那些人寄来的照片,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们把钱给了我就能回来!我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让你日日夜夜都看着,直到死为止!”
她要让梁母痛悔,要让她恶心,要让她日日夜夜都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果不是她不给钱,她怎么会有这个孽种?!
还有傅锡,还有云禾,统统都别想好过!
梁母全身哆嗦着,尝试说些什么,可是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上的力气几乎被耗光。
反观梁琼,她将梁母推开,就那么赤条条的出了于氏进入自己曾经的房间,找了几件衣服穿在身上。
她瘦了很多,曾经的衣服穿在身上晃荡着一点都不合身。
出了房间,进了客厅,梁母还没有从难过中出来,梁琼眉毛紧皱,“你还在卫生间做什么?你不知道很饿吗?你想饿死我吗?”
梁母内心复杂,手指抖的厉害,听见梁琼的叫喊声,她还是一声不吭的走进了厨房。
很快,梁母端着碗热腾腾的面出来,里面卧了两只荷包蛋。
梁琼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纵使这碗面一点都不丰盛,也一点荤腥都没有,但她依旧吃的津津有味,将一整碗全都吃了下去。
梁母看着她吃面的动作,眼泪又掉了下来。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当初她坚持一点,纵使家里没有三万块钱,可是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梁琼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吃饱喝足,梁琼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随后便朝梁母伸出手,“给我钱,我要钱。”
“你要钱做什么?”梁母神色复杂,根本来不及想梁琼的意图。
但梁琼只是阴骘一笑,“救我的钱既然省了,那就把钱给我吧。反正罪我已经受了,你不会讲把这笔钱私吞了吧?”
“没有,没有……”梁母内心愧疚。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把钱给我!”
梁母将之前想救梁琼时收整好的钱拿出来,纵使她没有去救梁琼,但是这笔钱,他们谁也未曾动过。
就像是……对梁琼的亏欠一般。
径直将所有钱全都捏在手里,梁琼眉毛皱的要夹死苍蝇,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啐了一口,“呸,穷鬼。”
把所有钱塞进包里,不顾梁母阻拦,她重新出了家门,直接打车去了云禾所在的城市!
曾经梁琼调查过云禾,所以她知道云禾的住址在哪里,半路下车她路过农具店买了一把杀猪刀,揣进包里,重新上了出租车。
一直到半夜才辗转到另外一个城市,车灯打在云禾家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日思夜想,却又恨之入骨的男人。
那人倚在墙上,一条腿撑着墙壁,指尖夹着点燃的香烟,猩红的燃烧。
傅锡几乎每晚都会守在云禾家门口,不会打扰到云禾,也不会妨碍到她,甚至……不会让她发现。
但是今天是云禾出成绩的日子,傅锡辗转打听到了她的成绩,很优异,很棒,一如她从前。
车辆的灯光打过来时,傅锡侧过脸微微眯了眯眼,想看清车里的人是谁,怎么会这个时间点来这里。
很快,他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女人,小腿细的好似皮包骨,直到她全身都站在车外,傅锡才看清面前女人的身形。
瘦,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的瘦,全身上下骨瘦嶙峋,衣服也不合身,但是白灯刺眼,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车辆等女人下车便重新启动开走了。
不等他多想,女人扭动着细腰走了过去,笑声瞬间传入了他的耳里,“傅哥,才几天啊?就把我给忘了?”
梁琼走近,傅锡才看清楚这个瘦到脱相的女人是谁,竟然是梁琼。
被他送给那些人的梁琼。
瞧着他诧异的眼神,梁琼噗嗤一声笑了,“傅哥,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见到我没死觉得诧异?”
她笑的似乎特别开心,大到诡异的眼睛弯的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傅哥你想什么呢?你都还没怎么我怎么会死?”
“呦,傅哥怎么一个人站在外头?被云禾撵出来了?那你光这么站着也不行呀,大半夜站在外面守着,谁知道傅哥的深情?不如我帮傅哥把云禾喊出来。”
“云禾!云禾!你出来!”
“你他妈给我闭嘴!”傅锡上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凶狠的目光几乎化成实质!
梁琼依旧在笑,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但她依旧在笑,目光灼灼的盯着傅锡。
那种眼神热烈又执着,烫的傅锡下意识别过脸颊。
毕竟,那些人有多狠他是知道的,他将梁琼推出去,如今看到她瘦到脱相的回来,想必受了不少苦。
梁琼笑的根本停不下来,笑着笑着,她的手伸进一早就打开的包里,寒光一闪,傅锡的手松了。
温热的液体如黑夜里泼出来的一抹色彩,霎时间在傅锡的腹部蔓延开来。
“傅哥,你刚才说什么?让我闭嘴?可是怎么办?我也想让云禾出来呢。你想不想看看,让云禾也染上这么美的颜色?”
傅锡眼中划过惊恐,缓缓滑向地面。
“不要……不要……别伤害她……”
“哈哈哈哈哈哈……”梁琼笑的癫狂,丝毫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她捧着自己的小腹,微微隆起的感觉如此令人安心。
虽然恶心,但是可以保她的命。
不好吗?
傅锡只觉得浑身发冷,满目惊恐的望着癫狂的女人叫嚷着云禾的名字,之后开始用力拍打门板,上脚踹。
由于是深夜,周围已经响起了其他人暴躁的叫骂声,云禾穿上衣服,打着哈欠走到了门口。
“别叫了,来了。”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只手快速伸了进来,云禾顺手将门重新关上。
哐当——物体落地。
梁琼瞬间抱着自己的手蹲下来痛到面容扭曲,但尖叫声被她生生忍了下来。
似乎……是忍受惯了。
dao落在了门内,云禾轻飘飘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打开门走了出去,“呦,搞偷袭呐?”
听到云禾无恙的声音,跌坐在地上全身无力的傅锡狠狠松了口气,而梁琼,她眼中透着一股狠辣,恨意凝成了实质。
“没弄死你,有点失望。”梁琼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与云禾对视。
她的骨瘦嶙峋与云禾的纤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仇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云禾,似是觉得云禾力量不够,便有阴森的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机会。”她缓慢的朝云禾走了过去,为云禾讲解,“我呢,怀孕了,一会儿会找你拼命,如果你被我打死了,那是你活该。当然,如果你敢还手,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任何问题,你都是杀人凶手!”
“啧啧啧……蠢呐。”
有点脑子,但是不多。
云禾也为梁琼耐心讲解,“咱们国家,一直都有报警台,去年十二月,正式更名报警服务台。”
“你什么意思?”梁琼怔愣在原地。
云禾下意识看了眼腕表,但是夜色太黑,她看不清,不过估算时间,道:“有事情,找警察。报警服务台的出警时间是十分钟,但是这个时间一般会提前,我这里距离警局比较近。呐,这不是来了吗?”
警笛的声音由远至近,一辆老式桑塔纳停在云禾家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穿警服的工作人员,他们神色凝重,看清地上倒着的傅锡时更加严肃起来。
“是谁报的警?”
云禾率先走过去,“是我。”
随后她说明了情况,在此途中,梁琼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但她明显不甘心,不住的挣扎踢打。
“放开我!放开我!我怀孕了!你们要是伤到我的孩子,你们都要完蛋!”
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有被放开。
三人同时被带进局里,傅锡由于伤势过重,被紧急送往医院,但他依旧在路上强撑着说明了情况。
身为受害者,云禾只简单了解情况便被放了回来。
并受到了表扬。
毕竟91年知道报警服务台的人很少。
回到家后,云禾重新洗澡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多,她回到床上躺下,阖眼准备睡觉。
翠花枕在她的肩膀,低声呢喃,【你要走了吗?我舍不得你。】
【翠花,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而且,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家人,早就已经不是需要你为我寻找食物的合作者了。】
云禾伸手摸了摸翠花的脑袋,翠花也温顺的在她颈间蹭了蹭。
【再多陪我一点时间吧,就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