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禾捻药的动作未停,道:“你也学过医,也是医者,你觉得我该用什么药?”
她这两句话似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跟宋园园探讨医术,宋园园对云禾的身体大概有些方向,但前几日还灯尽油枯的云禾忽然间大好,不得不让宋园园多想。
可无论她怎么问,云禾都会四两拨千斤的绕开话题并重新绕到宋园园身上,宋园园得不到答案,心里咒骂云禾的同时灰溜溜走了。
她走的时候周劲恰巧回来,看背影像是宋园园,再走进去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把云禾碾好的药收整起来,“四丫是不是往咱们家跑的勤了些?”
宋园园跟邻村王家有婚约,当时谈妥的二钱银子,可自云禾病了之后宋园园忽然像是开了窍一般,种起了草药。
种草药为宋家赚了银钱,宋父宋母不愿意放人,便将这桩婚事给取消了,王家人为此没少来宋家闹事。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园园便总爱往他家跑,其实周劲不太喜欢宋园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一看见她就觉得不舒服。
云禾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药渣碎屑,“那小丫头心思大着呢,你瞧着吧。”
说罢她挑出二十余种草药,对周劲说,“你今晚别吃饭,药我都准备好了,你去烧锅开水备着。”
云禾使用的淬体方子跟宋园园的方子用的不大一样,不过星莲作为其中重要的神药,自然缺不得。
周劲原本不想让云禾这么劳累,但她铁了心想做什么事儿周劲根本拦不住,何况她最近的身体确实有好转,便想着只要她身体能好,剩下的便尽数让她折腾去吧!
左右也不过是把子力气,有他打猎时更方便些,没有也不碍事。
云禾并没有想周劲会想些什么,她想的是饭食有浊气,对淬体并无好处,让他不吃晚饭看起来刁钻了些,但对他总是好的。
将草药备好,周劲的水也烧开了。
之前云禾让周劲做了一个大木桶,便吩咐他把水尽数倒入木桶里,云禾将二十几种药材分先后尽数放入桶内,随着水的温度,原本透明颜色的水渐渐晕染开了草药的颜色和气味。
“你进去泡着吧。”
云禾嘴巴抽了抽,这水着实烫了些,可成大事者,哪有不受苦的?
周劲也确实猛,脱了外衫一声不吭的沉入水中,水中浸泡着草药加之水的温度,他的脸很快便红了,额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足足浸泡了两刻钟的时间,温度也降的差不多了,云禾这才起身去她养着的那盆星莲前左挑右挑的掐了一小截淡黄色花蕊重新走回到木桶旁,掰开周劲的嘴将指甲盖长短的花蕊塞了进去。
花蕊冰冰凉甜丝丝的,入口即化成千万缕游丝游汇在身体各处血脉,将之前的燥热全部压解下去,说不出的舒畅。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云禾道:“出来吧。”
周劲全身坠着水珠,小麦色肌肤与结实的肌肉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撩人,周劲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就好了?”
听宋园园说她的那个世外高人师傅说的淬体过程极其痛苦,需要重塑筋骨,相当于割肉拆骨之痛,怎么到他这里只开始时水烫了些,往后还挺舒服的?
云禾含含糊糊,“差不多吧,往后再多泡几次。”
原因无他,周劲的身体本来锻造力就极强,另外则是宋园园空间的药方剂量偏大,是药三分毒,加大药量的同时原本就让身体产生痛苦,但同时也会病除的时候让人觉得舒畅。
其实就是加大了痛苦,等病好了断了药,两者之间的对比差异过大,才会让人生出一种舒畅的错觉。
尤其她的淬体药方需要一整朵星莲,药效又凶又猛,曲林燕没被活活痛死都算他命大。
往后几日周劲又接连泡了几天,云禾用了整整一条花蕊后便停了他的药浴,而时常上山打猎的周劲也渐渐发觉,他的力气确实重新回来了。
又过了半月,进入夏季,天气热了很多。
这些日子云禾没怎么见过宋园园,也不知道她怎么说通了宋父宋母让她不用在家摘金银花而是日日上山。
云禾想想大约也能明白,宋园园身怀空间,里面自然有培育出来的高级药材,只要她说是从山上采的再将这些东西给宋家,他们自然愿意让宋园园上山。
而宋园园则可以正大光明寻找那处洞穴。
云禾自上次去了那处洞穴后便用了些障眼法,就算宋园园站在洞穴面前也不会发现什么。
整整半个月,宋园园徒劳无返,倒是从空间挪了不少珍惜药材给了宋家,让她心中窝火,暗骂宋家人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与此同时,她也对云禾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怨怼,云禾明明都快死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好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件事跟她找不找得到洞穴有没有关系,可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只要云禾不死,她根本就找不到洞穴!
要是云禾死掉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让宋园园吓了一跳,她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
从前云禾病着,她心里就矛盾无比,可是那时候的云禾是自己身体不好,就算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承认所有人都发现不了。
可如今的她……竟是真的想让云禾无声无息的死掉!
宋园园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白着脸回到了家。
回到家,恰逢宋母说村子里的张老太爷病了,上午让人来家里请了一回宋园园,见她不再又回去了,让宋园园回来记得去一下。
宋母乐的开心,毕竟宋园园给人看病可不是免费的,每次收五文钱呢!
宋园园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便匆匆赶去了张老太爷家里,不想去了之后发现云禾也在里头。
张家人不免有些尴尬,他们原本先去请了宋家四丫,只是听宋家人说四丫又去了山上,这大半月人都不在,可张老太爷的病又刻不容缓,他们没有办法,便又去了周家找周家娘子。
周家娘子倒是好说话,收拾了一下便跟了过去,还未看诊,宋家四丫便又来了。
宋园园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抬脚走了进来,“云姐姐也在。”
云禾看了一眼宋园园,见她满头大汗,知道她是刚从山上下来,又被她娘遣了过来,便起身把看诊的位置让给了她,“四丫来了,你且过来吧。”
宋园园抿了抿唇,最终点点头走到了问诊坐旁,她心想,反正这机会是云禾让给她的,不是她抢来的。
谁会嫌钱多?谁会嫌自己的名气大?反正她以后是要开医馆的,有了名气自然会更顺利些。
装模作样的把了脉,宋园园根本切不出个好歹,不过空间有对症的药方,她切完脉后龙飞凤舞的写了张药方递给了张家其他人,让他们按方抓药,一天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喂张老太子爷服下。
云禾斜睨了一眼宋园园的药方,果然剂量大,冲的很。
若是壮年人能挺得住,但张老太爷子年纪大了,身子骨弱,这一剂药下去,指不定命都没了。
张家人张罗着去抓药,而张老太爷的儿子顺手从腰间取了五枚铜子儿打算付给宋园园。
云禾这时出手拦了拦。
张家大郎有些不解,“怎么了?周娘子缘何拦我?”
云禾指了指他手上的药方,“这方子不对,药性太冲,张老太爷子的身子恐怕受不住。”
张家人脸色一变,看向了一旁的宋园园。
宋园园不会切脉,全是按照空间药方抓药,她心里忍不住打鼓,难道她这次抓的药并不对症?
可是她对照了好几次方子,空间给出的药方就是这张方子,根本不会出错,还是说云禾的药方是错的?
想到这里,宋园园沉了口气,质问云禾,“云姐姐,这是我开的方子,你窥视我出方,不妥吧?何况我在村子里做了医者一年有余从未出过差错,你又两年时间未曾出诊,你凭什么说我出的方不对?”
就算不对,她等会儿找机会给张老太爷子喂滴灵泉水不就好了?她治病救人又不单单只靠药方。
张家人觉得有理,云禾病了这么久,宋园园早就代替她成为了村里的医者,要不是这几天宋园园一直在山上采药,他们怎么会去请周家娘子过来?
云禾又如何看不出张家人想的什么?她端站了一会儿,道:“四丫可诊出老爷子是何病症?”
一句话,让宋园园当场变了脸色。云禾这话是何意?她既开了方,如今被云禾这么质问,难道不是在故意打她的脸面吗?
宋园园自觉被下了面子,面色有些不虞,“到底是我看诊还是你看诊?难道你是觉得我抢了你的生意不成?”
张家人面色纷纷变得难堪起来,不为别的,云禾之前为村子里人看诊皆分文不取,若是需要抓药周家恰巧有的便会象征性的收一两文铜子儿。
后来云禾病了,出不了诊,他们才不得不去找宋园园,一次五文钱,最开始村里人虽然颇有怨言,但药到病除,人们渐渐便也接受了。
“四丫,说什么混话呢?周家娘子从前看诊从来不收银钱!”张家大郎脸色微沉,手里的药方捏紧了些,没递出去的铜子儿又重新收了回来。
云禾唇角暗自勾了勾,原主性子好,在药方这件事上并未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而是在张家大郎去抓药的时候提出来这些,宋园园出言讽刺。
如今让张家人把她之前从未收过诊费的事说出来,不知宋园园该作何感想?
“什么?”宋园园有些匪夷所思。
从前云禾出诊竟然不收诊费?她看小说的时候书本里从来未曾提及过这一块,她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出诊自然会收取银钱,所以自她出诊开始,便出了个自己觉得差不多的价钱。
怪不得她第一次出诊的时候别人看她的目光不对劲。
宋园园总觉得自己被云禾摆了一道,却又握不住霎那间溜出去的光影。
可看诊的人是她,云禾凭什么出来说三道四?
咬了咬牙,宋园园道:“每个人出诊有每个人的规矩,我出诊收了各位的银钱自是为了各位着想,我看诊的方子全保大家无忧,药到病除,若是你们得了什么不收银钱的方子,吃出问题来,你们好不好意思去找人理论?”
这大话说的,就算圣医都不敢做这么大的保证,若这世间真有这样药到病除的神医,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生死离别?
宋园园不过仗凭空间里的一口灵泉罢了。
可这空间当真就万无一失吗?
张家人被噎的没话说,村子里人得的都是贱病,吃些贱药也便罢了,谁真的生的起富贵病?
若真生的起富贵病,谁又会在村子里找人看病?还是从前目不识丁的宋四丫。
这会儿又把身子不好的云禾掺和进来,张家人自然觉得不好意思。
“周家娘子,对不住。”张家大郎沉声道歉。
云禾此番前来是来跟宋园园硬碰硬的,自然不会怪罪张家人,她摆摆手大度道:“不碍事,只是且不可按方抓药,老太爷子年龄大了,受不住这些药。”
接连被云禾下了两次面子,宋园园有些气不过,她到底年轻气盛,又持有空间,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出错,就算出错她也有灵泉水傍身,又碍得着她云禾什么事?
亏她之前还特意用那么多灵泉水想救她,没想到女主也不过如此。
怕不是女主对她早就心怀不满,觉得她医术比她好,故意跳出来这么说的吧?
否则云禾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这会儿说她方子开的有误?
宋园园脸色阴沉沉的,一改之前想要套出云禾是否去过山洞的虚心求教,咄咄逼人道:“云姐姐,我本不愿说这些,你也是个医者,怎么不好好医自己?将死之人也配谈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