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眉心拧成一团,仔细把信看了一遍。
张浩轩还小的时候,他教过这孩子读书写字,所以认得小小张的字迹。
这封信字迹太过刚正,力透纸背,并非张浩轩亲笔所写。
字里行间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一看便是朝中大臣代书。
若是后世之君上位,有可能被群臣挟持,架空皇权,但张浩轩作为开国太祖,威望至高,除去老道士,他对国事有着一言九鼎的权力。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张浩轩同意,才发出来的。
马六沉声问道:
“大昊皇朝收回青州,是张浩轩的意思,还是你师父荡魔圣人的意思?”
雷鹏交友广泛,即便大炎灭了,也只是换个人当皇帝,世家大族根深蒂固,不管谁上位都要倚仗他们,朝中官吏换汤不换药,大多是世家贵族,不会与雷鹏断了联系。
雷校尉说道:
“我在京城的故旧传来消息,张浩轩去找过我师父,想更改年号,我师父不同意。”
“至于商议青州归属之事,既是张浩轩的意思,也是应群臣所请,毕竟这青州是他父亲张傲天的封地,子承父业,收回朝廷理所应当,同时也可以彰显大昊国威,震慑诸国。”
顿了顿,雷鹏知道马六心里难受,叹息着劝道:
“国与国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个人交情不可能凌驾于国家之上,尤其当了帝王,更是肩扛重担,不可意气用事,即便张浩轩碍于情面,不想与你撕破脸,群臣也不会同意,皇帝的权力来自于群臣的忠心和追捧,如果他一意孤行,必定弄得众叛亲离,皇位不稳。”
张浩轩不是张傲天,马六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不足小张百分之一,做出悖逆之事,马六丝毫不恨张浩轩,只是摇头叹道:
“你师父老道士,不愧是圣人当世,以众生为棋。”
之前马六还觉得,老道士捧张浩轩上位,有意缓和双方关系。
如今才知,道士心机深沉,别有用心,专门捧张浩轩上来添堵,搞一出爷孙相残的戏码,以报打死大炎女帝,道心有缺之仇。
雷鹏分析道:
“你将青州改为羽化国,自然不想再屈居于皇朝之下,可如今在名分上,羽化国只能算诸侯国,乃是大昊皇朝的属国。”
“按照血脉传承和世袭制度来讲,张浩轩才是公认的羽化国之主,如今你要么举起造反,将国名改为羽化皇朝,要么回归朝廷。”
“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缺了大义名分,不得人心,以后少有人族义士来投。”
一封信,将马六逼上两难境地。
张傲天惨死,许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安排,只留下一封遗书,也没说青州谁来继位,以至于隐患重重。
马六自知,以两州之地,取名“皇朝”,就算魔族在他的地盘上,传出去也会成为各大古皇朝的笑柄,被嘲笑弹丸之地。
在没有绝对实力君临天下前,他不想自取其辱。
其实让羽化国当大昊的属国,他很早便考虑过,心里是可以接受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凭张傲天给他留下这偌大的基业,让小小张一回又何妨?
只要张浩轩亲笔写信,把他的难处讲清楚,再诉说一下昔日恩情,顾念一下他的父亲,马六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怎会与小辈计较?
可如今,张浩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败尽了昔日情谊,马六心中最后一点旧情彻底泯灭,他也不准备再相让,冷着脸说道:
“我既不改国名,也不归顺朝廷,让王狼不要去十万大山了,直接向东推进,让妖魔大军给我渗透大昊皇朝,先占二州之地回来。”
马六提笔写下公文,又给当年派去保护张浩轩的银蜈蚣去信一封。
这么多年过去,老银早已修成四道境,异种妖魔的杀伤力冠绝同境,招回来也是一大助力。
不过,这家伙生性冷漠,不通人情,马六已有好多年没敲打过他,不见得还像当年那样听话。
老六心念一动,一尊金刚石傀儡激活,与他相貌别无二致,取了诸多毒药暗器,悄无声息朝京城潜伏而去。
听到马六要开战,出动妖魔大军,雷鹏满面吃惊。
“六子你也是人族,虽修魔道,但本质上是人,让王狼他们出动不太好吧,残害同族,涨妖魔志气,将来怎么面对世人?”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多想无益,我现在只想打理好我的羽化国。”
马六神色冷淡,他离开多日,很多事情旁人不能做主,当下批阅起龙案上的文书。
羽化国的事情很多,毕竟是一个国家,而且长老院的疯子老祖,阴阳天王等,又都是吃干饭的主,不管政事,只能他多操劳。
雷鹏脸色有些难看,很想劝一劝,却又无可奈何。
当年父子反目,今日爷孙反目,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张家父子俩一脉相承,爹什么样,儿子就什么样。
“只是苦了百姓。”
雷校尉一声叹息,与马六又商议了一阵,把诸事定下,也将老六从三大儒家皇朝掠夺来的二十多位天骄合理分配。
直至天色将暗,落日余晖笼罩着金碧辉煌的王宫,让琉璃瓦上反射万道霞光,如同神迹,雷鹏才离去。
而马六处理完要事,也放下笔,径直走向王宫后山禁地。
当年修建这王宫时,他特意划了一块地,在四周布置下死阵,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老呱被雍天正打成重伤,险些挂掉,已昏迷多年,一直在后山沉睡。
如今两国开战,情报先行,乌鸦大军至关重要,又过去这么久的时间,马六说什么也得来看看老呱。
步入阵中,四周景象一变,只有一座茅草屋,篱笆院,很是古朴。
屋子里,浑身羽毛黝黑发亮的老呱,正像人一样两只脚盘起来,翅膀在身前像手一样合拢,人模鸦样,静静打坐。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老呱睁开虚弱无力地绿豆眼。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