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雷鹏一怔。
他知道张傲天每年都会给马六写信，周围亲近的人也都知道，但老六从不回信。
此事早已引得众人猜测多年，只是没人敢多问，也不好多问。
那是人家父子俩的私事，谁敢多问一句，惹得张傲天不高兴，苏龙犀会把那人生撕了。
而论亲疏关系，这遗书应该让苏龙犀转交才对，怎么也轮不到他雷鹏身上。
张傲天解释道：
“我虽是六爷养大的，但这些年关系渐行渐远，苏龙犀因我的缘故，也与六爷疏远，关系还不如雷伯伯你亲近，天有不测风云，我若真出了事，以龙犀的性格，必定拼死抵抗，不会独活，这封信交在雷伯伯手里最合适。”
“这样么……也好。”
雷鹏迟疑了一下，郑重接过遗书。
大概是怕下雨湿了，也怕自己打斗时法力太猛，震碎了信件，从怀中取出金丝手帕，将信封认真包起来揣怀里，这才抬头问道：
“你是不是修出了什么神通，对冥冥之中的危机有了预感？”
张傲天缓缓摇头说：
“我也讲不清楚，只是近日来心神不宁，准备后事之心越发强烈。”
这些年，他运转长生经，吸收过至少五百头妖魔的气血，寿元无法增长，精神反倒敏锐不少，有了人之将死的觉悟。
这一点，雷鹏表示理解。
入道境都可以预知自己死亡的时间，对身体气血把控到微妙的程度，说什么时候死，只要不是横祸，基本不会差，用佛道名词这叫“预知时至”，高僧大多可以做到。
张傲天也算个天之骄子，自当有特异之处。
雷鹏承诺道：
“你放心吧，等你百年后，这封信我一定会交给马六。”
“多谢雷伯伯。”
张傲天长出一口气，谈起王狼的事情。
“前段时间，我听闻风圣人来找过王狼？”
“没错。”
雷鹏身披金甲，随着境界高深，气吞山河之势越发显眼，犹如上古神王下凡。
“那风圣人不知从哪找到的建木化身，竟恢复了天王境修为，来此劝王狼跟他离开青州，不要与魔物们为伍，以免惹出大祸，王狼当然不肯走，双方弄得很不愉快，只怕以后再见风圣人，是敌非友。”
雷鹏说着，心中一阵唏嘘。
世事无常，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慢慢变化，被环境影响，被野心影响，被种族生存影响，最终物是人非。
马六与张傲天形同陌路，王狼也与他的恩师几乎要反目成仇，而他雷鹏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
张傲天沉默了片刻问道：
“人族与妖魔，难道真得不能和平共处吗？”
“难。”
雷鹏摇头叹道：
“除非出一个九州大帝般的存在，以绝对武力镇压天下一切不安的源头，将天下三分，让人与妖魔拥有各自的领地，互不侵犯，或许可以三族共存。”
“这点好像不现实。”
张傲天思索了一下说：
“就算大帝雄镇天地，再修炼长生经，理论上寿元无尽，可也是神通不敌天数，人力不敌劫数，迟早会有遭劫之日，等他一死，天下又乱，三族的安定也只是短暂的。”
“是这个道理。”
二人前几年因为魔族之事，关系弄得很僵，今日难得坐在一起讨论天下大势，一聊便是整日。
直至太阳将要落山，雷鹏才告别离去。
他前脚一走，一对相貌丑陋至极的年迈夫妻，杵着柺棍，互相搀扶着停在书铺门前。
看着雷鹏消失的方向，男的鼻子微微耸动道：
“这厮身上有九天荡魔那个家伙的气味。”
女的也舌苔微震，双眸如竖瞳说：
“不只是荡魔，这厮身上还有秦天王的味道，龙象圣人的气息，他怎么这么多传承？”
“奇哉怪哉，莫非我们遇到了天命之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很是不解。
“不过，这厮功法众多，却没有专修一门，没修炼出什么圣道气候，只需小心九天荡魔那个家伙便是，听说那老不死活出了第二世，就隐居在大炎朝，你我功力还未恢复，当退避三舍。”
“呦，你这就欺软怕硬起来了，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阴天王怪声怪气说道：
“不知是哪个死鬼昨夜搂着人家，说什么荡魔圣人、蝠圣、当世的骷髅教主，全都是渣，要一个个拿来烤了吃，今儿怎么萎了？”
阳天王皮笑肉不笑回道：
“你男人我巅峰时，他们确实要退避三舍，但你不是也说过吗，哪天我打不过他们，受了重伤，你便养我，要不我现在去找荡魔老家伙，与他拼一命？”
“你去啊。”
阴天王冷嘲热讽，不顾四周路人怪异地眼神，夹枪带棒说道：
“我的夫君必须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个死男人只会吃老娘的软饭，哪天我兑点馊水，把你呛死了才好，免得看着你心烦。”
“你……”
阳天王愤愤不平，显然被自己媳妇的尖酸气到了。
张傲天适时从铺子里出来打圆场道：
“二位莫气，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我们俩吵架关你什么事？”
“就是，要你多嘴？”
上一瞬还气急败坏的二魔，一下子调转枪头，把张傲天呛得面红耳赤，心里直抽抽。
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这夫妻俩常年拌嘴，逮谁都抬杠，习惯性阴阳怪气，没必要与这俩神经病计较。
阳天王稍微低头，闭目感应了一下提醒道：
“张小子，你最近小心些，将能招的高手都喊来，免得有人针对你。”
阴天王也冷笑道：
“你小子树大招风，开万古先河，帮我魔族创建生存区，一直没大人物出来收拾你，此番要么不来，来了必定是狠招。”
张傲天很听劝，点头应道：
“我即刻将苏龙犀和王狼都招来。”
阴阳天王同时摇头。
“只他们俩远远不够，两个四道境不管大用，此劫你想要活命，唯有使出金蝉脱壳之术，你自己躲起来，寻个替身代你死一遭。”
“此法不妥。”
张傲天坚定摇头拒绝：
“我年轻时作恶多端，如今答应六爷要修善行，再害无辜之人性命，只怕此生真得再也见不到六爷了。”
“迂腐！”
阴阳天王同骂，可张傲天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