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老宅。
屋墙斑驳,书柜上布满灰尘,墙角结有蜘蛛网,转眼间,马六已有五六年没回家。
自张傲天去往青州后,他便一直待在扒皮司,除去寻找扒手,基本不出门。
老房子没人住,少了人气,时间日久必定坍塌。
家倒屋塌会影响风水,很容易消减人的气运。
马六心有所感,在房子倒塌前回到老宅,看着屋子里的布置,点点滴滴皆是回忆。
其实他真正待在老宅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扒皮司,每次回家张傲天都在,身影重叠,恍惚间又看见自己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小张蹲着给自己捶腿。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心下一声叹息,马六运转嗜血魔功,五指成爪,隔空一吸,霎时间满屋灰尘飞向他手心,凝成一颗土球,让屋子里变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不多时,有木匠上门,敬畏喊道:
“六爷。”
“明日将我这老宅修缮一番,东西都要保持原样。”
时间可以磨灭很多东西,也能腐蚀很多东西,宅子的木料首先扛不住,人的心也会渐渐腐朽,还是修一修好,免得塌掉。
马六将一张银票放在木匠手里,目送对方点头离开,关上院门,他才转身回屋,开始翻箱倒柜掀地板,整点起自己私藏的家当。
东西大多是三十年前积攒的。
精钢强弩、天蚕宝甲、盘龙丝等等。
那时实力弱小,需要依靠外力进行杀敌和防御。
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无用之物,留着占地方,马六准备寻个看着顺眼的年轻人,把东西送了,留个善缘。
其实他这几年也不是没出门,真身在扒皮司,绿袍傀儡代替他在外行走。
白龙山中经常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那是他操控绿袍傀儡在制毒炼丹。
取了许家宝藏,不缺资源,他可以放心消耗。
毒道无上限,百毒不侵只是相对的,圣人都做不到完全免疫世上所有毒物。
就拿马六的蝎尾来讲,以诡异心脏为核心,毒液威力无限飙升,马六有信心,七道境天王被他扎一下,都得半身不遂,血液凝固直到嗝屁。
绿袍傀儡不是血肉之躯,只要不是腐蚀性的毒药,基本伤不到他,用来制毒,远比马六亲自上阵安全得多。
他十年前便可一心二用,真身与人交谈,完全不影响绿袍傀儡行动。
如今正在尝试一心三用,一心四用……
若能成功,他研制毒药,打宝效率等等,加起来的成长速度将是别人的四五倍!
不过,这种分心多用必须慢慢修炼,急不得,免得把自己弄出精神分裂症。
看着满屋子的兵器、宝物、毒药瓶子,整整齐齐摆在土炕上,马六心里有一种满足感。
想了想,他又从怀中掏出几封信,认真摆在炕边上。
这是张傲天这几年给他的来信,一封都没看过。
但老呱给他的来信,却没少看。
这几年青州并不平静,自从魔族生存区建立后,虽有无数魔物来投,却也引得人族大儒,各大古皇朝的有志之士,纷纷杀向青州,准备荡平魔云郡。
张傲天顶着巨大的压力,不但不收敛,还努力往大雍朝方向扩张,想要占大雍一州之地。
尽管麾下有雷鹏、王狼、苏龙犀这些高手,又有顶尖的情报贩子老呱相助,依旧过得很艰难,数次遭遇刺杀,险些命丧黄泉。
大雍皇朝不好惹,大雍老祖怎么着也是与大供奉一个级别的人物,梁五出手都未必挡得住,马六都不清楚,张傲天哪来的胆量,敢这般肆意妄为。
“或许,答案在信里?”
几年来,马六数次想拆开信件,看一看里面写得究竟是什么,但都忍住了。
缘分已尽,看多了徒增烦恼。
但今日睹物思人,仔细想想,其实他并未完全放下。
不然又怎么会怕看这些信,怕沾染张傲天的因果?
佛道都讲个“空”字,马六觉得,自己的修心路还很漫长,离真正的“空”还有差距。
“若看完这些信,我内心依旧无动于衷,波澜不惊,才算真正放下。”
马六打开了张傲天初到青州第一年,给他的来信。
……
六爷,我已到青州。
这一年过得还好。
有二叔相助,斩杀大雍五道境供奉,我又下狠心灭了不少盘踞各郡的世家,终于站稳脚跟。
不过有一世家老祖实力高强,四道境后期,族中子弟仗着有人撑腰,始终不听我号令,还有纨绔子弟还骂二弟是杂种。
我当面没发怒。
但此事,我记下了。
……
六爷,最近还好吗?
青州连下暴雨,淹没各郡,许多地方成了汪洋泽国。
青州百姓都说,是因为我的到来,杀孽太重,暴政无德,上苍才降下灾祸,惩罚世人。
我让老呱调查谣言出处,结果一无所获。
难道,真是因为我无德,才会天怒人怨吗?
或许是吧。
毕竟我杀孽确实重。
……
六爷,我终于将骂二弟的世家,举族三百余口人,全斩了。
原来去年的谣言,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险些让我怀疑自己,心神崩溃。
不过不要紧,我还撑得下去。
另外,有一件事,我想了三年,始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六爷,我知道李平安心肠狠毒,也知道你不喜欢他,母亲更是死于他的手里。
可这李平安,真乃治理一方的大才,可以代我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他是至忠之人。
这些年,我府门中门客众多,真正忠于我,不会背叛我的人,屈指可数。
将青州的政务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不用他,举世而望,还有谁能助我?
最重要得是,这李平安,留着还有大用。
或许以后,六爷会知道我的苦心。
……
马六静静看完了所有的信。
尤其今年的信,张傲天的字迹写得像是要飞起来。
内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诉说心肠。
归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六爷,你要是能来青州就好了。”
马六将信合上,心中并无波澜。
他知道,自己只是顾念孩子入仕前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