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十七年。
镇国王于刑部大牢畏罪自杀,又遭匪徒焚毁尸体,只剩一截骨灰。
京城在波澜诡谲的气氛中,四处挂满白绫,皇亲国戚皆穿孝服,举国哀悼。
出丧之日,两鬓斑白的永安帝,眼含泪花,送别兄长。
之后一改求仙之态,开始亲理朝政,励精图治,准备再起变革。
同年。
张傲天被提拔为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成为了大炎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一年,张傲天还不到四十岁。
回顾他的为官生涯,全都是两三年准时升一级,有时还有圣眷隆厚,连跳两级,几乎相当于开了挂。
帝王讲究平衡之术,如今许明阳势大,无人可治,必须找个人来制约他,许多大臣都猜测,这个人便是张傲天。
但他何德何能,对抗千年世家?
……
扒皮司,石壁阴森,雷鹏分配完妖魔,与归来的马六闲聊起来。
“不知不觉,六子你也成了让人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最近各大世家都在调查张傲天的背景,你也入了他们法眼,以后可得低调一些,免得被人把裤衩扒干净。”
马六平静说道:
“我不过一个小人物,大人你也清楚,我培养张傲天只是想在官场上多个靠山,免被人拿捏,仅此而已。”
“你这么想倒是单纯,只怕别人不会这么想。”
雷鹏摇头说:
“昨日宫中的掌印太监,还请我喝酒,想要打听你的根底,我透露了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让他有些不满,只怕回去后会更加想方设法挖你的底。”
“无所谓,让他挖便是。”
马六不在乎,反正就这么些家底,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雷鹏一脸惋惜道:
“说起来,萧四爷真是可惜,堂堂五道境强者,横压世间,没死在敌人手里,却被自己人害死,这大炎朝的底蕴再雄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四爷确实可惜,天底下少有他这般忠义之人。”
马六试探问道:
“掌印太监怎么说的,萧四爷死在了牢里?”
雷鹏奇怪地瞥了老六一眼,敏锐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不死在牢里,还能死哪?”
马六恍然。
果真如他所料,大供奉回去后,没有和其他人谈过萧四爷假死脱身之事。
秘密烂在肚子里,让所有人都以为老四真死在了牢里,众人才能安心,老四也才好在锁妖井里安全蜕变。
而马六如此劳心劳力救老四,除去兄弟情谊,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老四除去被磨平棱角,有些迂腐和窝囊,做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交心。
等他活出第二世,也该是六道境,拥有全新的灵魂,只要自己好好教他,以老四的忠义,马六相信,自己都会收获一个无比忠心,可以为自己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的兄弟。
这比梁五,比老呱,比其他人,都要稳妥。
马六如今的家底,很像凑拢班子,众人的依附,大多源于他自身实力强大。
但凡他哪天出个变故,丢了猴王的地位,不足以威慑众人,除去张傲天,身边的人都有可能离他而去。
这种不安全感,人心变化,很难掌控。
只有像萧四爷这种骨子里足够忠义的人,足够认死理,足够迂腐,就算有一天马六功力全消,甚至诡异心脏也离他而去,变得一无所有,萧四爷都不可能背叛他。
人性有劣根,但换个角度想,这劣根也可以变成优点。
雷鹏倒是足够开明,足够清醒,但他绝不会像萧四爷那样忠义,也没谁能走进他的内心,情况但有不对,直接放弃交情,明哲保身。
跟他谈忠义,雷校尉能吐马六一脸痰。
“六子,你悄悄跟我说,萧四爷是不是还活着?”
雷鹏有些兴奋问道:
“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四爷死在牢里,现在我提起他,你眼里半点伤感都没有,你小子指定使了手段。”
马六面不改色说道:
“大人你想多了,我倒是想救,可架不住掌印太监和许家老祖,人家身后还有大供奉,我确实斗不过。”
“你小子,不讲真话。”
雷鹏顿觉兴意阑珊,索然无味道:
“代替萧四爷的四号扒手,前些日子中了尸毒,伤口溃烂,时日无多,这一遭我给他安排了个厉害妖魔,只怕是活不成了,你准备接手吧。”
石门厚重,但四号扒房传出来的凄厉兽吼声,依旧清晰,还有骨头被咬碎的咔嘣声,仿佛在吞吃四号扒手的尸体。
生死有命,扒皮在天,既然选择这条路,那就要承担后果。
雷校尉远比老六性子寡淡,任由扒房里闹腾,也不推开门镇压尸变。
马六蹙眉询问道:
“此妖好生凶恶,扒房里的大阵都镇压不住他的凶气,究竟是何来历?”
“此妖与你家四爷有关。”
雷鹏说道:
“那一伙人闯入刑部大狱,焚烧萧四爷的尸体,其中便有此妖,三道境巅峰,得手后从地道逃走,一直藏匿于春风楼,昨日才被辑妖队追到,一场大战下来,死于非命,尸体送来扒皮司宰杀。”
“那伙人?”
马六惊疑。
不说这事,他都忘了,孙龙的尸体毁尸灭迹,并不是他安排的,劫牢的那伙人也与他无关。
可偏偏孙龙才被毒死,许明阳和老太监才离去,便有人纵火烧大狱,来毁尸体,实在太巧合了一些。
“有人暗中助我。”
马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供奉,但他地位太高,不会亲自安排这些低劣的毁尸灭迹手段。
马六都能想到,萧四爷前脚被毒死,后脚尸体被烧了,肯定有问题,容易被人怀疑假死脱身。
但不是大供奉,还能有谁?
一道人影,渐渐在马六脑海中浮出水面。
“看来我还得接了四爷这四号扒房,以后咱也是扒皮司的大佬。”
“你小子也算开了先河。”
雷鹏惊叹道:
“三道境,入四号扒房,古来未有,换他人活不过三日,你小子却水深得很,我总感觉四号扒房都放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