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谋逆？”
萧四爷面色微变。
旁人讲这话，即便是世家老祖，自己的追随者，老四都不会放在心里。
他重情重义，但一般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也很难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不是知己，多言无益。
但马六与他共事三十多年，陪伴他走了半辈子，乃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他最看重的兄弟，更是众人之中，隐藏得最深，实力最强的老苟。
马六的意见，他不得不听。
一是因为实力，而是因为马六的未来太远大，太可怕。
张傲天作为皇帝的女婿，未来的国之栋梁，十年后很可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与马六比，却宛如萤火之虫比肩皓月，双方没有可比性。
将来只要马六不折，让他修成五道境，这大炎朝还能不能姓萧，他的态度有着决定性作用。
最近这些年，萧四爷一直在替永安帝说好话，希望可以影响到马六，让他对皇族有所改观，不要太过敌视。
可老六也是个寡淡之人，心智坚定，任何人都说不动他。
萧四爷真怕自己死了，马六嫉恨永安帝，搞出颠覆皇朝之举。
尤其，锁妖井里的那头恐怖存在，应当是活出了第二世，以老六的性格和智慧，那大梁供奉难逃他毒手。
六道境大能，萧四爷光想一想，心里就发颤。
马六摇头劝道：
“四爷你不必谋逆，只需离开大狱，归隐田园即可，暗中守护你的大炎朝，岂不痛快？”
顿了顿，马六说道：
“反正你已当了一次懦夫，将皇位拱手让人，又把自己的支持者，追随者，府中家眷，全部抛弃，入了扒皮司，朝廷给你扣的十条罪状，我想你也不在乎，干脆假死脱身，从此隐姓埋名。”
扶不起的阿斗，马六也不准备扶了。
萧四爷本就是愚忠之人，思想腐朽，根深蒂固，让他造反难如登天，但劝他留下性命，尽一尽兄弟情谊，马六觉得很有必要。
况且，马六也不信自己天煞孤星，真能把身边的人全都克死。
他得救下萧四爷，证明自己不是扫把星，谁碰谁短命。
萧四爷再次陷入沉默，内心纠结。
马六的话劝动了他，让他开始衡量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
但最让他意动的原因，还是他得在有生之年，盯着老六，别让这厮毁了大炎朝。
以前的张傲天，只是个小孩子，即便入仕，也不过初出茅庐，萧四爷考虑不到太远。
如今小张成了顺天府丞，身后还站着马六，等再过几十年，这父子实力强大起来，野性必然膨胀，二人联手，但有谋反之心，大炎朝如何自处？
“四爷，你还在犹豫什么？”
马六不爽问道：
“即便你是皇子出身，骨子里流着萧家的血脉，欠萧家祖上的阴德，可你这么多年的牺牲，足以扯平萧家的生养之恩，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蝼蚁尚且惜命，你又何必这般迂腐？”
“你容我考虑几日。”
萧四爷身心俱疲，转身面壁道：
“如今我只是入狱，被加了一些罪名，皇弟并未对我下手，情况还不到极端，脱身之事言之尚早。”
“……”马六黑了脸。
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人家把你毒死才罢休。
“既然四爷你不愿脱身，那便交代一下后事吧，免得兄弟下次来，只看见你尸体，连怎么安置你都不知。”
萧四爷回道：
“我若死了，草席子一裹，葬入白龙山即可。”
“你还想下葬？”
马六嗤笑一声道：
“你好歹是五道境强者，不让你入扒皮司走一遭，把你这一身龙筋虎骨扒了，脑壳撬开取走脑浆，他都不是永安帝。”
“……”萧四爷。
沉默了半晌，才叹道：“若我这身子骨，能为大炎培养几个强者，扒便扒吧，宰杀了那些妖魔，让他们尸骨无存，偿还报应也是应当。”
“您可真大方。”
马六无语，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转身离开大狱。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便突然被一狱卒拦住去路。
袁供奉做出个请的手势道：
“小哥，可否聊两句？”
“你是？”
“在下皇室供奉，袁邱。”
马六眉头一蹙，稍做思考，裤腿准备抖动，袖口微微开合，走向旁边的牢房。
袁邱说道：
“小哥你有所不知，老四当年入扒皮司，如今又自愿入狱，皆有隐情。”
“哦？”
马六意外道：
“不知有何说法？”
“老夫活得久，知道一些隐秘，先帝传位于老四时，便考虑到了他不想当皇帝，驾崩前留下了两封诏书，一封传位于他的诏书，而另一封……”
另一封诏书，掌握在皇室大供奉手里，也是宗人府的宗老，活了二百余年的萧家老祖。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
一旦萧四爷传位给永安帝，为防止皇权动摇，出现二圣同朝的局面，便将萧四爷镇压，让他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以免国朝大乱。
既然选择了不当皇帝，那就要放弃一切，与群臣切割干净，不能站着茅坑不拉屎，当着闲散王爷，却有影响皇权的实力，说话比皇帝还管用，那永安帝怎么当国？
先帝爷的安排没毛病，预判了萧老四的性格。
袁邱说道：
“先帝临终前，也曾将老四喊至床前，谆谆叮嘱过他，一切都要以国家大局为重，选择当皇帝，那就要勤政爱民，选择归隐，那就要走得干净。”
“既然先帝有诏书，四爷也遵从了，躲在扒皮司几十年，未曾扰乱朝局，如今求得一命，什么都不要，他怎么不走？”
马六敏锐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双目微眯道：
“只怕不像袁供奉你所言，不当皇帝将萧四爷镇压即可，而是先帝爷，要杀他！”
雍正皇帝，为了给后世之君扫除障碍，赐毒酒弄死了自己的儿子，能当皇帝的全都心狠手辣，先帝爷为了大局，弄死萧老四，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袁邱唉声叹气道：
“如你所言，先帝爷留下的第二封诏书，确实是让大供奉击杀他，但老祖不忍心他圣人之姿就此夭折，饶他了一命，老四才入的扒皮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