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曦自从被陆景年带回病房,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白天清醒时她表现的淡定从容,和安安视频时她也能笑靥如花,但晚上却总是会做噩梦甚至被吓醒。
陆景年担忧又心疼,但也不敢逼迫她看医生,她又不同意他和她一起睡,只能每天晚上等她去睡了,再偷偷上她的床搂着她一起睡,察觉她做噩梦的时候,就赶紧安抚。
这个方法有效,但对陆景年却不友好,他因此每天晚上都不敢睡太熟,深怕身边的人做噩梦,被噩梦吓到。
早上也得早早的在她醒来之前又回到自己床上去,以致于他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甚至连伤口恢复的都比正常情况慢了一些。
沐晨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晚上睡的越来越安稳了,噩梦次数减少了,因为总是有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停靠,给她安全感,一双大手也会抚平她的不安。
白瑾之前和陆安宁的谈话被陆景年听到过,那次他就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但也没太上心,但以她那天对凌霄那股狠劲儿和恨意,他联想到此,陆景年确定她不单单是因为沐晨曦。
让张宇查清楚之后,他也没忍心告诉沐晨曦,而且这种事还是得尊重白瑾本人,不合适把话从他口中说出去。
白瑾一个星期后假期截止就来医院上班了,但是手里多了一份在家就已经准备好的辞职报告。
她的辞职报告递到院长面前时,院长先是迟疑了片刻,然后表示不解,问了她很多原因,以为她是因为科室太忙了,才要走的。
白瑾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院长,你觉得我是工作中嫌苦嫌累的人吗?”
而后她则表示是自己的私人原因,不方便透露更多。
院长惜才挽留,白瑾婉拒了。
正常走离职流程,交接工作,也需要一定时间,但她只想越快越好。
上班的隔天,下了手术后,她去了一趟凌霄的病房。
凌霄取了子弹后,人也清醒了,看到她的时候,眼神复杂。
白瑾情绪和上次完全不同,淡定沉稳的很,但她的眼神和周身的气势展现的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寒凉。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直到白瑾走近病床拉过椅子坐下。
凌霄便竟听到白瑾将残忍露骨且血淋淋的故事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徐徐道来。
“当初我一直不肯理你,不肯接受你的理由,现在我讲给你听一听吧。”
“我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男朋友,我们彼此相爱,彼此契合,学的也是相同的专业,每天都有着无数的话题和乐趣。”
“可是呢,他好哥们儿有一个和他们相差两岁的妹妹,并且她从小就喜欢我男朋友,她为了追随他的脚步,最终踏入了和我们相同的一所大学,读相同的专业。”
“她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后,表面看上去真的很洒脱,甚至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但女孩子终究对这种事情是敏感动物,我其实一早就有察觉,但人家又没有做什么来破坏我们的感情,我也没有阻止别人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哪怕他是我男朋友。”
“她一直隐忍到我和男朋友博士读完都工作一年多,年龄递增,她隐藏的越发的好。此前她的经常出现,以致于这么长时间走过来,我们后来渐渐的也熟络起来,对她也有了一定的信任度,我也蠢到以为她是个友善纯良的女孩子。”
“直到在我男朋友生日的那天,她知道他要求婚,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成功把不知情的我骗去了声称重新订的的聚会地点,把我引入了万丈深渊,也导致了我男朋友的不幸,同时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在到达那个聚会地点的时候,我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三个高大粗壮的外国男人把我抓进黑色幽暗的木房子,同时施展拳脚对我作恶,向我伸出罪恶又恶心的魔爪,我挣扎不开,也躲不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白瑾情绪有些不对劲了,但她在强忍。
“我不仅没有幸运的躲过这一劫,反而非常不幸的被他们践踏的体无完肤后扔到了木屋不远处的街道上。当时我的处境只能是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等死或是遇到一个心软善良的人肯可怜可怜我,把我送到医院帮我报警。”
“我其实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但却还是渴望能死的再稍微体面一些,可能觉得至少比一丝不挂的死在大街上强一点?”
“我昏了不知道多久,偏偏遇到了在当地医院义诊返程的陆方宁,她是我的师傅。”
“是她把我送到了医院,报了警。”
“我清醒过来之后,见到警察的第一面,他调查的不是我的遭遇,而是我男朋友的死因。”
“那个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指认我,说我主动和三个男人乱来,我男朋友看了视频承受不了自杀了。”
“男朋友看到我那样不堪的视频自杀离世,没等我任何一句解释。我不知道他是相信了视频内容,还是单单是受不了我被这样对待,哪怕不是我自愿的。”
“的确,不是我自愿的又怎样呢?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更何况一个傲骨铮铮的男人。”
“本就处于万丈深渊的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醒来又要面对这些噩耗和诋毁污蔑,我选择了和死去的男朋友同样的方式。”
白瑾把手腕上的隐形胶带撕开,一道狰狞的疤痕显露出来。
“可我没死成。终日郁郁寡欢,爸爸妈妈放下了一切,整天看着我。”
“而我也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就这么躲了一年多,爸爸妈妈轮换着陪我,见了无数有名的心理医生。”
“爸爸尝试带我去医院一起工作后,看着医院人生百态的患者和家属,我好像才找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回国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和爸爸妈妈也商量了很久,他们才放心肯让我回来。”
“沐晨曦要是没点幸运在身上,她的遭遇就会和当初的我一样,你妹妹也和那个女孩子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或许你觉得沐晨曦没有受到侵犯,你妹妹就罪不至此,但如果把这件事男主角换成是你,你深爱的人被如此折辱,你会怎样呢?你或许做的还不如陆景年。”
当初拒绝凌霄的心意的理由,就是这样,当初相爱那么久的男朋友都如此接受不了,她更不认为凌霄会接受这样的自己。
白瑾内心也始终走不出这件事带给她的伤痛,骨子里变得自卑,但外表却生了保护机制和硬壳,给人刀枪不入的错觉,不然她就又活不下去了。
不管因为白瑾本身的遭遇还是他们兄妹对沐晨曦的伤害,都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永远迈不过去,所以两个人这辈子也绝无可能。
白瑾不再继续多说,起身呼了口气,俯视着情绪错综复杂的男人,“我离职手续已经在办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今天我所说的,你就权当临别故事随便听一听吧。”
他是第一个听她平静完整的说这件事的人。
这是个句号也是一个冒号,是终点也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