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大地上,围绕着子之之乱产生的后续战争在进行着最激烈的角逐,燕、赵、齐三方,公子职和太子平两人,各自通过身后的代理人,在燕国大地上进行着你争我夺的斗争。燕赵两军和齐军齐聚涿县,并在此大战一场。
本来战争的主动权一直在齐国手中,匡章凭借着过人的战争敏锐性和对局势的控制能力,先后突破了联军的埋伏圈,并在燕赵两军即将攻破涿县之前赶到,加入了战场,并且扭转了涿县齐军守兵的颓势,很快占据了上风。
乐池见大势已去,本来也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而市被率领的后军也准备介入战场,保障联军撤回大营,改日再战。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此刻风云突变,刚刚还在涿县城头临危不惧,进退有度的齐军,却突然被一群燕国百姓撞开了大门,致使燕赵联军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这件事情并不是偶然的。齐国刚开始来到燕国,是以一种援助者的悲天悯人之心来到这里,燕国百姓深受子之之乱的痛苦,是以对于齐国人说箪食壶浆亦不为过。而正是由于燕国人的配合,齐军才可以五十天就攻下了蓟都,创造了一段神话。
然而当知道齐国人不但毁了齐国的明堂,逼死了燕王姬哙,醢刑了子之,还将燕国的诸侯七鼎强行掠走之后,燕国人才发现,齐国人根本不是救助燕国的,反而是借机入侵燕国,于是开始反抗齐国人。对于这种情况,无论是田辟强还是匡章,都将高压政策作为了首选项,对于敢反抗的燕国人处于极刑,愤怒的火焰越来越强烈,终于在燕赵联军攻打涿县时,爆发了出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市被和乐池竟然颇有默契的主动分工,一个负责拖住匡章的大军,一个负责再次进攻涿县县城。市被率领燕军疯狂的朝着涿县城门奔去,希望刚刚被燕国百姓闯开的城门,在自己到达之前能够在百姓手中,直接就可以破城闯关。而守城的齐军也知道城门的重要性,刚要升起吊桥,就被登上城楼的百姓夺了过来。若是七八十人也就算了,但是很明显,这些经过乡老组织起的反抗部队,几乎包括了所有涿县人。他们挥舞着农具,对齐军进行着反抗和报复,恨不得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匡章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赶紧命令后军突击涿县,务必在市被之前抢先进城。但是好巧不巧,突破了齐军包围圈的赵国骑兵,终于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了战场上。
匡章不愧是匡章,既算准了燕周等人向东南移动埋伏下了骑兵,也没有忘了截断他们的后路,即使经过庞煖的提醒,燕周等人快速回头,依然陷入了匡章安排下的包围之中。若不是仗着自己弓马娴熟,砍刀犀利,估计这支部队就全部交待到这个地方了。即便如此,五千骑兵伤亡过半,只有不到两千五百人还有战斗力,也是赵国新式骑兵筹建以来,伤亡比最大的一次了。
燕周和庞煖突破了包围圈之后,又接连闯过了匡章一路安排的三波阻击部队,终于在关键时刻进入了战局。两人不但挂了彩,燕周的左臂因为伤口太重,依然流血不止,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庞煖的脸上也挂了伤,右臂因为不断的砍杀,快要不听使唤了。眼看就要功亏一篑,燕周立即下令所有骑兵直冲匡章中卫,冲击齐军的指挥中枢。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的大胆和聪明,匡章将自己的后卫全部调去支援涿县,却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支赵国骑兵,更多的原因是,他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到包围之后,这支骑兵就算是能够杀回来,也多半非死即伤,却没想到竟然坚韧如斯。如今自己中卫仅仅剩下步卒,而对方骑兵须臾而至,前面还有乐池率领的残兵在苦苦的牵制住自己的主力部队,即使此刻救援涿县成功,恐怕自己也没有命活下去了。
“鸣金!收兵,快!快!”
紧密的撤退号令传来,齐国士卒也知道此战已经结束,赶紧收拢部队,向着匡章靠拢过去,匡章的中卫也在冲破了燕周等人的队伍之后,向着蓟都方向撤退了。而来不及收拢的齐国士卒,就这样被市被、乐池和燕周的部队合围在了涿县城下,一千齐国士兵尽数成了俘虏,涿县也在这种情况下,陷落了。
至此,燕赵联军通向蓟都的大道已经畅通了。此战之后,燕赵联军损失惨重,特别是联军的精锐赵国骑兵伤亡过高,恐怕很长时间都无法参战,好在接下来的攻城之战,骑兵相对要轻松许多,乐池才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经过五天激战,军都山赵军通过夜袭营寨,吸引对方追击的计策,大破齐国守军,占据了军都陉北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一鼓作气,打通这四十里军都陉,将兵锋直指蓟都城下。
面对可能来自燕赵联军夹击的危险,匡章非但没有组织军力进行防御,反而谨守城池,不跑不走,似乎在等待决战一样。乐池和市被分析之后认为,匡章应该是准备在联军攻打蓟都时,在蓟都展开拉锯战,趁机从临乐和方城两个地方调兵北上攻打下都、涿县,断掉联军的后路,前后夹击联军主力,一网成擒。既然如此,就不能贸然行动了。于是偃旗息鼓,准备休整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似乎在差不多的时候,在遥远的南方,一场大战也在酝酿之中。
郢都。
楚王熊槐站在点将台上,郑重的将虎符端起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景翠,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将虎符放在了景翠的手中。
景翠接过虎符,看了一样熊槐,又将眼光放在了眼前的虎符上,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急切。他拜谢了熊槐,擎着虎符向点将台四周的将士们,似乎是在炫耀,又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办法掩藏。
昭阳是如今楚国的第一战将,但是这几年出征在外,特别是方城和秦国对峙多年,疾病缠身,这次出征,只能让他暂时负责郢都的守卫职责,而将重任,交给了景翠。作为楚国年轻将领中的翘楚,景翠自然也对于这份差事没有推卸,毕竟,能够统领十万大军,对于一个年轻将领来说,机会是不多的。何况,楚王还晋封他为柱国,放眼整个大楚,只有昭阳有此殊荣。
“屈匄上前!”
屈匄整理了一下铠甲,看了一眼旁边的屈原,也登上了点将台,先向熊槐行礼,又向金鼓行礼之后,跪倒在地。
熊槐端起另外一枚虎符,同样小心翼翼的放在屈匄手中。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有进攻,就要有防守,景翠那边是主攻,屈匄这边是主守。不过,丹阳在汉水附近,后面又是楚国方城,相对来说屈匄的压力要小一点,实在不济,还可以退入方城自保嘛。
屈匄将虎符收好,又向熊槐行了一礼,他到没有夸耀什么,径直走下了点将台,站在了屈原身边。屈原虽然反对使用楚国贵族,大力提倡任贤用能。但是屈匄是屈氏一门里面少有的知兵事的人选,如今昭阳病痛缠身,将领实在捉襟见肘,屈匄能不能借着此次大战鹤立鸡群,就要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陈轸站在点将台下,看着熊槐失落却又自负的笑容,看着景翠得意的样子,又看看屈匄的沉稳与屈原的担心,心里着实有些冷,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初,他和熊槐的对话。
“先生为什么以为此时不宜攻秦?难道寡人就是好欺侮的吗?”熊槐怒气冲冲的将信使的竹简摔在陈轸面前,看着这个极力阻止自己出兵的大臣。的确,在张仪劝自己和齐国断交的时候,陈轸就反对此事,认为应该先拿到土地再断交,否则恐怕出事。自己当初没有听信其言,此刻多少有些后悔。
但是现在,陈轸竟然还要阻止自己攻打秦国,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从秦国那里失去的,必然要从秦国那里夺回来。
“大王息怒,请听我一言。”陈轸说道,“若是之前和齐国断交之事,是由齐国提出来的,则此事和我楚没有关系,定然高枕无忧,此时出兵也是名正言顺。然而大王不要忘了,若非张仪许了将商於之地六百里赠予大王,大王也断然不会和齐国断交,此乃我楚国理亏在先,此刻又要进攻秦国,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其他诸侯,岂能没有私语?”
“是以,臣以为,既然已经和齐国断交,莫不如我楚国先割让一个城邑送给秦国,然后假借秦国的力量,一起攻打齐国。如今齐国在燕国民怨沸腾,其他诸侯也是对其多有不满,早就希望能够教训一下齐国。既然如此,大王提出联合其他诸侯,攻打齐国,从而获得齐国之淮上土地。是以即使从这边丢失了国土,依然从淮上能够得到补偿,岂不是正好化解此事?”
“臣亦赞同先生所言。”屈原赶紧站出来说道,其实他对楚王攻秦之事,也是颇有微词,只不过一直没有好的思路。如今既然陈轸有这样一个好的建议,他当然表示支持了。
“不行!秦国辱我在先,张仪之罪,非死不可。不让寡人出兵也行,要么将商於之地送给寡人,要么就将张仪的人头送到寡人面前,别无选择!”熊槐杀气腾腾的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