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柔很难不注意到王荀床榻上的人。
那人浑身裹着黑布,只有一对鼻孔露出来。
更重要的是,那个黑色的‘木乃伊’似的‘东西’此时正散发出滚滚恶臭。
念柔眉头轻皱,但对这一切,她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名义上的夫君,是个‘医士’,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作为他的夫人,自然是说不得什么。
可是……
这里毕竟是王府,每天传出来阵阵恶臭,这叫什么事情。刚刚从皇城大集回来,远远就嗅到王府有奇怪的味道了。想必过不了多少时日,或者遇到刮风的天气,这里的味道全部都会飘到父王和大夫人院去,这可了得。
念柔算是想对了。
她所居住的郡主厢房,正处于整个王府的‘上风口’。
平时有什么风吹草动,什么饭菜的香气呀,什么特别的味道,很容易就随着空气的流动飘到整个王府。
王荀似乎看出来念柔在担忧什么,于是安慰她道:“这次是意外,下次我绝不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了。”
老中医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郡马慈悲,路上遇到个病人,顺手就带回来诊治了。
郡马本是去找郡主你的。”
“找我?”
念柔成功被带偏。
“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
“老先生,我看您的药铺后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我诊治病人用吧。”
!
果真不该管这一档子的事。
“这这这,怎么又扯到老夫身上来了?”
“别开玩笑了王荀,改日我亲自为你选个店铺,专门看病用,怎么能劳烦老先生呢?”
“就是就是,老夫后院可是居住的地方。
更何况老夫只卖药材和出诊,从不在自己的府邸给别人看病。
郡马莫要开玩笑了。”
这时,念柔伏在王荀耳边说了些什么。
王荀微微颔首,算作答应。
老中医没眼看。
念柔着手出去忙活了,由于念柔给她们的糖葫芦,道路两边守着的侍女们对念柔投来了喜悦的目光。
感受到她们的善意,念柔心中自有盘算。
她才不是那么心眼好的主子,她又不是战王爷的亲生女儿,只是个‘冒牌货’,万一哪天她的身份被揭露了,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她要培养她的心腹。
念柔刚迈出王荀屋门,床榻上的那个人咳嗽了两声。
“咳咳。”
那声音很不妙,听起来像是无数浓痰卡在嗓子眼里,卡在他的肺气管里。
“呦呵,僵尸哥,你还活着!”
出于警惕,王荀让人把他的四肢都绑在床角,以免他突然翻身过来袭击。
“不是啊,我说,要找我治病直说嘛。
犯不着来这套威胁的。
我王荀,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咳咳。”
‘僵尸哥’又咳嗽了两声,然后没有声音了。
!
“这,郡马,人救还是不救?”
“救活他,当然要救了,我还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拿剑威胁我呢?”
“救……”床上的人费尽最后一丝力,发出一个字,意思是让他们救他。
“快去多准备一些清水来!”王荀吩咐门口的小斯。
“是。”
然后,王荀迅速将早已备好的清水、吸管、红线窜在一起,朝着对方的鼻孔灌进去。
一般操作行云流水。
老中医在旁边丝毫帮不上忙。
“老先生,帮我把水挪开。”王荀指着其中一盆弄脏的水道。
“挪开就行,千万不要倒在泥土里。”
这洗出来的粘液万一有毒呢,就糟糕了,对于医疗废物,王荀很警惕。
“好。”
忍着恶臭,王荀又一番操作。把‘僵尸哥’前后摇晃,左右转弯。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咳嗦起来。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咳嗦是‘清咳’。
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但看起来气顺了很多。
老中医在心里对王荀竖起大拇指,牛。
“死而复生!绝了。”
“只不过是普通的炎症,炎症引起了呼吸道消化道粘膜分泌过多粘液,堵塞在气管里面了,所以他才喘不过来气。”王荀解释道。
听着王荀一本正经的解释,老中医似懂非懂。
“这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化痰之法,你们平时应该是用中药服下去,在体内起到化痰的作用。而我是直接用外力把它的痰逼出来,这样见效快一些。”
“喔~郡马威武,老夫明白了。”
“不过长久之计还是要消除它体内的炎症。”
“老夫来。”
说着,老中医撸起袖子,要给‘僵尸哥’把脉,但被王荀拦住了。
“老先生还是先给念柔看病吧,念柔的身体更重要一些。这里有我就行。”
“哎呦!瞧瞧老夫我这个记性,给郡主诊脉诊到一半居然给忘了。老夫还特地带来上好的褐色‘念珠’给郡主调理身子呢。”
“‘念珠’?”王荀立刻就想到阿诗娜给自己治病的那个,莫非老家伙说的是那颗‘念珠’?自己也忘记问阿诗娜她送给自己治病的‘念珠’什么颜色的了。
“对,‘念珠’,郡马想必不知,这‘念珠’不仅价值连城,还有治病的奇效…………效果好啊……妙啊……”
“唉?”
“怎么了?”
“我‘念珠’呢?”
老中医上翻下翻,左翻右翻,就是没见褐色‘念珠’出现。
“糟糕!”
“老夫得去找找。”
看着老中医的锅盖后背,王荀觉得滑稽,也觉得有趣。
“不过……”
他要把价值连城的‘念珠’拿给念柔调理身子,还算他有点良心。王荀想。
若真是这样,自己也就不和对方计较了。反正用在自己身上和用在念柔身上都一样,夫妻一体嘛~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收念柔多少银子……
“咳咳。”
‘僵尸哥’的一声咳嗦打断了王荀的思绪。
“你好些了不,‘僵尸哥’。
你要早点遇到我,就不会难受那么久了。”
只见‘僵尸哥’到蒙眼布湿润了,王荀知道,那是感动的泪水。
“我给你诊脉了,发现就是有点炎症,没有什么大问题。吃些中药,过些天就好转了。”
“我知道你感动,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虽说你在大街上对我不敬,但谁让我是个好心眼的呢。”
不对!
王荀写药方写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
如果没有大病,对方身体上的恶臭是哪里来的,那味道可不像是从外面‘熏香’的,倒像是从体内散发的。
由内而外,深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