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冷静,冷静。”老中医吓坏了,他就知道王荀会来这么一出。
“掉头,给我掉头!”王荀向驾车的小厮嚷。
“不许掉头!”老中医说。“你要敢掉头,老夫跟你拼命。”
“你你你。你知道吗,郡主为了你,受了多大罪吗,你这要掉头回去,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你对得起郡主的良苦用心吗,你。”老中医气急。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王荀又吐出一口血来,“论医术,您不如我”。王荀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老中医在那边脸色一黑。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王荀叹息,“最后的这点时间,我想和她好好在一起,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王荀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由于马车速度太快,王荀的身子滚成团,在无边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迂——”小厮赶忙刹车。
“哎呦我的祖宗,你这是何苦呢。”老中医拗不过,“那,好吧,回去。”
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的路更漫长,王荀吐了很多血,染红了衣裳。
回去的路上,王荀将他“短暂的一生”又回忆了一遍。乱葬岗,他遇见了此生最重要的女人——念柔。虽然他们目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没有真正在一起,但这几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带给了王荀少有的温暖。
短短几日时间,念柔为她做了太多事。与他成婚、请医生治病、重金求药、背上贷款、为他准备药浴、安排他出逃……这个刚刚成年的女孩,为他考虑了太多太多,而他呢,总惹她生气,还因为自己的一时鲁莽惹出祸端来,使得她原本不幸的生活更加糟糕,如今进了牢房,不知怎么样了。大夫人会因为他的一句“甜言蜜语”而放过念柔吗,他已经不能揣测这个古代世界的人心了,况且,最毒妇人心。
“驾、驾”驾车的小厮皱起眉头。
颠簸中,王荀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皇城外的草原上,几个异域风情的少女在赛马、玩闹,她们玩得不亦乐乎,天真无邪的笑脸像极了还没经历过渣男背叛的样子。
“他怎么了?”一个女孩子停下来,透过车窗,她隐约看见一个少年男子,这在皇城附近是少见的。
“他要死了,救不了的那种。” 老中医无奈道。
“看您的样子像医生,您救救他吧。”单纯的少女阿诗那看到王荀脏破的衣服,以为王荀没钱看病,索性扯下脖子上的念珠,透过车窗扔给老中医,“呐,一定要救活他。”
“诶”
马车向前加快了,阿诗娜没有继续向前跟着。
“命好啊,到哪里都有女人给你卖命。”老中医感叹,另一只手揉捏着这一串念珠,“好东西。”
朝堂。
金碧辉煌。
一个身着甲胄的大汉,声音铿锵有力,正向朝堂之上的皇帝汇报着什么。
“陛下,臣已击退边贼,将边地图瓦、弄隆、哈赛皆收入囊中,献予陛下。”
朝堂百官投来敬佩的眼神。
“皇弟快快请起”皇帝起身上前扶起战王,“来人,赐座。”
“皇叔,你太厉害了。给我讲讲呗,你在战场怎么打仗的。”一旁的六公主激动地说。只见六公主头挽高发髻,十三四岁的模样,浓眉大眼的,倒像个男孩。
“不得无礼。”皇帝训斥道。
“无妨。”
“那给我讲讲呗。”六公主没眼力见地继续问。
朝堂上的大臣也纷纷起哄,“是啊,战王讲讲上阵杀敌的故事吧,让我等书生也过过瘾。”
“此次出征,我率大军,先是西攻图瓦,而后东斩哈赛,最后以包围之势直取弄隆。弄隆老皇帝还跟小娘们玩呢,我副将直取他的首级。”
“哈哈哈哈哈哈!”在场的武官没有一个不爽朗大笑,六公主也丝毫不忸怩,兴奋地笑起来。
只有几个文官面露扭捏,散发出一股迂腐之气。
“战王威武!战王威武!战王威武!”整个大殿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大殿外的飞鸟惊起一大片。
皇帝深邃的眸子露出丝丝寒光,但转瞬即逝。
“战王于我大念王朝有功,赐汗血宝马百匹,黄金千两,良田万倾。”
“谢陛下。”
一时间,皇城百里内的女子们,口口相传“战神”的事迹。此人正是王荀名义上的岳父、念柔的父王——念战,因战功显赫,被封为“战王”。
透过马车,老中医看到街头的女子们交头接耳、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便立刻明白了,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又一次从战场凯旋。
“你岳父回来了,郡马。”
王荀早已不省人事。
“啧啧啧,害、”
老中医摇摇头。
皇城,繁华至极,热闹非凡,可惜王荀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早朝后。
“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御书房内,年过半百的丞相,佝偻着身子,向皇帝进言。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手握羽扇,看似漫不经心的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思绪。
“依老臣所见,战王爷虽打了胜仗,但在大殿之上实在喧宾夺主,陛下赐座,他还真坐下了,陛下还未坐下,他坐下,这非常之不合情理。”
“那是朕的皇弟,不拘小节罢了,朕不信他有什么不臣之心。”皇帝语气淡然,丝毫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要不是跟随他走过大半辈子,还真要被他儒雅的外表所迷惑了。
“窥一斑而知全貌,战王手握兵权多年,至今不肯主动交回,这是跟陛下离心离德。
陛下,占卜师有言,十八公主是天降的‘战星’,十日后便是十八公主的满月。陛下不如借此机会,让皇后娘娘操办一次庆功宴,连同十八公主的满月一同,‘双喜临门’,给他来个‘战星传承’。
届时,陛下可设计让战王交出兵权。”
“就依你吧。”
“谢陛下,老臣告辞。”
一阵风过,羽扇柔柔,衣袂飘飘。
塞外。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雄鹰俯视这片广阔的草原,发出凄厉的叫声,似乎懂得人们的心事。图瓦,只剩下妇女儿童抱头痛哭,“大念,你还要把我老婆子逼到哪里去,都离你那么远了,为什么还追着不放,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古来白骨无人收。哈赛白骨遍地,四周都是燃烧的废墟,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死尸味。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坑穴中爬出,小男孩目光坚定,向北方极地之处,进发。
他目睹了这一切,他经历了这一切,将来,他要重演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