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
离开才不是为了好玩。
“你不懂阿姐，我也没必要解释。”东方云身上赫然爆发出九尾狐的霸气，“但用好玩来诠释阿姐向往自由的心，实在是一种侮辱。”
她拨动手指，狐狸的气息向前涌进，一只雪白的狐狸在身侧成形。狐狸的面相很温柔，和帝都所有神话故事中一样，是九尾狐最魅惑最擅长蛊惑人心的温柔样子，可是在此刻的蝠眼中它只有满满的攻击性，因为即便它的面貌温和，它弓着的身子也已经出卖了它要即将往前冲的野性。
“这也是你的幻术么？”蝠左手下压，“我从未在任何有关九尾狐的典籍上见过这种术式，比起幻术，这更像是……召唤术式。”
“东方，让我们出去！”被九条尾巴笼罩的地方传来叶静语闷闷的声音，“我们也能参战！”
“不行。”东方云回答得很干脆，“这片领域是幻术领域，没有幻术抗性的人是抵抗不了的，一旦你们离开我的保护，对我来说就是累赘了。我没有林亦飘那种自信可以保全你们。”
这话说得也不对，哪怕是当年那般强大的林亦飘，也没有信心在众人面前全身而退不是么？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片刻，领域内突然多出了一百个黑衣人，他们无一例外戴着墨镜穿着西装，梳着干练的大背头，有的站在地上，有的站在天上，有的站在头顶，有的站在眼前。这些黑衣人统一用右手握住黑色的格洛克手枪，漆黑的枪身，黝黑发亮的枪柄像是涂过保养油。但无论怎样华丽的外表枪口都始终冷漠，黑衣人们面无表情，用黢黑的枪口作为见面礼对准东方云和她的狐狸。
“这是你的幻术？”东方云纹丝未动，“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太无聊了些，你调查过我，所以你应该清楚，这种小场面吓不到我。”
“话太多了。”
蝠手指按下，所有黑衣人在同一个瞬间开枪，子弹沿着枪膛全部射出的刹那时间被放慢了倍速，这并非是走马观花的感觉，而是实在发生的——所有的子弹在靠近东方云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慢，直到他们全都停在距离东方云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一百颗子弹汇聚在身前，按照常理来说是该让人害怕的事情，甚至还会犯点密集恐惧症的毛病。但东方云只是轻轻拨动手指，就将那些子弹全部更改了运行轨迹。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蝠，语气带着些许嘲弄：“幻术形成的子弹当然用幻术来对抗最好，欲流操纵是最强的精神类天赋，我还以为你会牢记这一点。”
“那些的确都是幻术子弹。”蝠并没有因为被拆穿而露怯，“但还有一颗子弹，你拦不住。”
“砰。”
毫无征兆地一枪，射在东方云最左边的狐狸尾巴上，鲜血从雪白的狐尾上流了下来，染红她白色的皮毛。东方云只是咬了咬牙，淡淡扫了一眼尾巴上的伤口，便再度看向蝠那张已经变得有些得意的脸：“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给我这一枪么？”
“那是抑制子弹，能够压制你的灵魂之力，对于九尾狐来说已经足够了。”
“其实不够的。”
“哦？”这个回答让蝠有点意外，“不够具体指什么？”
“枪声是在受伤之后出现的，目的是干扰我对伤口出现时间的判断。”东方云轻描淡写，“其实在那一百个人一起开枪的时候我就已经中枪了，只是疼痛感也随着听觉一起被干扰了，所以没有感受到。子弹们突然变慢就是为了让我专心正中你的下怀吧，当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再强大的精神类天赋者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蝠情不自禁面无表情地鼓起了掌。
“我还以为做了这么多小动作能多少骗过你。”蝠忍不住用上甘拜下风的口吻，“帝都年轻一代最强的精神类天赋者果然是个精确的形容，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了，像你这种拔尖的人才如果不是敌人，我甚至有向首领举荐你的冲动。但很可惜了，偏偏你还用上了群众演员这样低估自己的评价，实在令我好奇。”
她看过东方云的详细档案，对那份档案里的每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个女孩儿的确没有什么称得上出彩的地方，但那也只是放在天才如云的太云学院，光是欲流操纵这个天赋就让她的光芒不被任何优秀的精神类天赋者所覆盖。说她不出彩，只是没有在任何比赛中做出成绩。
东方云九尾狐的样貌渐渐褪去，被九只尾巴庇护的众人逐渐暴露在领域之内。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露出一丝慌乱，她抬手，双手开始结印，似乎是要施展某种术式。
蝠微微皱眉，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术式，距今为止她已经复制了超过两百种天赋，其中有不下30种精神类天赋，相同天赋的术式基本也都相似，东方云作为所有精神类的整合就更是如此。可眼下的这种结印手法，蝠从未见过，甚至从没见过有人施展过其中相同的手势。
“幻灭。”东方云双手交叉，缓缓在眉心之间展开，“反噬。”
随着她心念一动，方才建立起来的夜幕瞬间消失！所有的黑衣人与手枪一同消散，一股极其强悍的精神力伴随着领域的散去涌入蝠的体内，鲜血从蝠的嘴唇中止不住地溢出，灰白的地面上顿时多了一滩明目张胆的血红。
“东方！”
叶静语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解除九尾化后险些摔倒的东方云，原本绯红的脸颊上已经血色全无，这个术式似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在这种憔悴的时候脸蛋更显得美得不可方物。对着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叶静语的怒气几乎是骑着摩托一路飙升。
“竟然还有这种拼命的手段吗……”蝠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我还以为，分析了所有的数据，就足够对付你了……”
“因为也总有数据记录不了的东西。”东方云气若游丝，“比如人心，人心总是隐藏着很多东西……所以只靠冰冷的数字，看不穿……这个道理，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整合了太多的幻术，因此更容易陷入这样的反噬，这种领域看似牢不可破，实际上很空虚，和你的心一样……只是徒有其表的盈满。”东方云竟然笑了，“因此一旦被破坏，反噬效果是极其强大的，就像你在幻境中找了那么多黑衣人一样，他们西装革履，可轻轻一吹，就会消散……你也一样，虽然美，但只是美。”
虽然美，但只是美吗？
记得曾经首领也说过一样的话。
身为组织的一员，无论是数据分析还是记忆能力蝠都是无可挑剔的存在，她的任务完成效率常年称霸第一，哪怕是作为机器人的兰丸都不及她。一个人类拥有比机器人还要无情的心，本就是很可怕的事情，而蝠则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吗……”
“东方，你别说话了。”叶静语伸手握住她，掌心中涌出温暖的能量。
“不对……？”蝠调整气息，“该说的不对，你都已经说过了吧？”
“没有察觉到吗……”
这带着一点焦躁、不安的躁动情绪。
从战斗一开始就在你的体内种下，发芽然后深深将根系扎入你的心脏这抔土壤里了啊。
东方云没有张口，声音却清楚无误地传入蝠的耳朵，连同那一点点她所说的焦躁不安的情绪，她终于注意到了那颗已经生根发芽的微妙种子。
原来如此，从战斗一开始，自己就已经陷入她的掌控之中了，所以这连带着退回的反噬也会如此强烈。
难怪自己破除幻术的手法都用遍了都没有用，原来她根本就没释放任何幻术，而是一点点微小地调动着她的情绪，让她在战斗中一点点展露马脚。
“精灵光刃！”
蝠刚想起身，四道光刃顿时插入她的四肢封锁住了行动，艾琳身后光芒炫目的金色翅膀轻轻震动着，少女脸上的表情隐忍又坚定。
“别想全身而退。”艾琳红着眼睛，“精灵光刃能封住你的能量流动，在你死之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拷问么？”蝠笑了，“精灵公主，你要知道，被严刑拷打迫不得已问出情报这种事情，在组织里的时候我已经遐想过很多次了，并且我也尝试过对自己痛下狠手，用伊比多的长刀往自己肋骨的缝隙里面插下去……但很可惜，不算太疼，甚至血流下来的时候我都没什么感觉，那种疼痛大概是我这辈子感受到的最痛的百分之四十。比起战斗根本不值得一提，没有什么比在战斗中受到伤害更痛了。”
“你这样的人也会怕痛吗？”叶静语冷冷发问。
“害怕啊，为什么不怕？只要战斗下去就会疼痛，疼痛就可能导致死亡，为什么不害怕？”蝠突然变成了话痨，她正在说着可能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字的一场话，“你们会觉得我们不害怕是因为你们认为能够轻易夺走别人生命的家伙不应该只有这么小的心胸，但你们错了，我见过的杀手有95.27%都厌倦战斗，因为害怕死亡，剩下的那4.73%要么是嘴硬，要么是真的大义凛然。但越是杀人如麻的家伙越是胆小如鼠，说不定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梦见死掉的人来索命，我记得爱德华总是失眠。”
“那你呢？”叶静语火气竟突然消了一半，决定听这个人讲点故事。
“我不做梦，从首领捡到我的时候就没有做梦的能力。”蝠说，“也许以前还会做梦，但都已经忘了，我没有任何被首领捡到以前的记忆。”
“感觉和某人很相似呢……”东方云忍不住说。
“人都是相似的，大多数人都少数的相似着。”
这句话太有深度了，以至于一时间女孩们都忘记了她是个反派角色，全都细细琢磨着她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