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想起里法德不是突然，而是蓄谋，藏在慕枫那一掌里的诅咒力包含着他从未使用过的诅咒效果，说是诅咒，倒也像是一种赐福。
它名为“哀思”。
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他很好奇被称为暗夜王血的爱德华为何没有毁掉那个家族。在他所掌握的所有资料中，爱德华有这个能力凭一己之力杀了所有的吸血鬼。王血天然拥有对所有吸血鬼的血脉压制，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肆意调动他们体内的血液躁动，是德古拉天然的克星。
可他没有，甚至还被赶了出来。既然总是愤恨不已，为什么没有毁了那样的家族？
慕枫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的恶趣味，但在释放出那道攻击之后，自己的内心有所动摇，会不会诅咒别人的人，也在遭遇着某种诅咒呢？
爱德华那句发问，恰好打在了他的心上。
脑海里突然涌出母亲离去的背影，慕枫紧抿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溢于唇齿之间。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冷淡的人，这点是随了母亲。原来只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撒娇才压抑着么？
慕枫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为了创造出里法德存在的世界。”爱德华高举那把已经超过三米的镰刀，“我会先在这里毁掉一切！”
而后，他奋力一挥，巨大的刀刃在水和空气之间划出骇人的弧线，既弯曲，又美丽，像一轮弯月，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怖气息，它将一切都斩断，包括那些白骨，血液还有交融的暗潮！
万千空气在此刻被挤压，将整片水域朝着墙面压去！慕枫被迫从水中分离出来，而出现的一瞬间，爱德华的身影弹射而出，像是一道闪电，镰刀在他身上留下重重一斩！
“砰！”
慕枫摔落在地，只觉得骨头都要被这一击压碎，先是斩击，随后是自上至下如同重力加倍的坠落，若不是及时用元素化延缓冲击，只怕这时候已经摔成脑震荡了。
“比预想中要早结束啊……”他狼狈地支起身子，鲜血从鼻腔和额头滑落，“我还以为，以你对那位女武神小姐的思念，会让你沉浸更久一些。”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爱德华竟然能立刻发动这么强烈的攻击，诅咒力的构造他最清楚，即便是这种情感方面的诅咒，也会对人体产生一定的影响。那不是能在瞬间就被消除的东西，但此刻爱德华却拿起镰刀发动了近乎要毁灭这个梦境的一击……
“人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爱德华居高临下，眼神中满是嘲讽和不屑，“在我刚加入水无月的时候，首领就告诉过我，只有不断前进，才能为了弥补什么而做些什么。”
“那你还真听话。”慕枫艰难地站起身来，“真是意外啊，竟然能从一个疯子口中听见这种正派发言。”
这里是梦境么？慕枫捂着胸口，全身骨头近乎散架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上。唯一让他感到不真实的只有被摧毁了又重新从地下生长出来的白骨，和整片被血染红的天空。
如果这里是梦的话，死在这样的梦里也很好。不得不说梦境的制作者是位能工巧匠，制作精良，在能看见边际的地方，也不忘记让人看见月亮。
那轮血红色的月亮，冷冰冰地挂在空中。
爱德华不再废话，镰刀再次挥出一斩，这一击带着近乎要将空气挤爆的磅礴能量，顷刻间驱散了梦境中的所有液体——也包括他自己的血液。慕枫被拍打在身后的墙壁上，呼啸的风将他钉住，使不出一点力气。他是元素类天赋者，本该是应用类的天敌，然而爱德华一击就驱散了场内的所有元素，甚至不惜牺牲他自己的一部分攻击手段。
“真是……自信啊……”声音勉强从慕枫的牙齿里挤了出来，“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将我逼入这种……绝境吗……”
“你太危险了，莓谷计算过，和你交手至少要带上十个心眼。”爱德华扛着镰刀，“我没那么多心眼，太麻烦了，在这一点上伊比多和我很相像，我们不太喜欢在战斗中用脑子，所以干脆用暴力碾压过去。毕竟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再多计算都是徒劳。”
慕枫从墙上滑落，爱德华抓住这一秒的空隙，飞身向前抓住他的领子，向上一提，随后给出重重一拳。
“咳！”
慕枫咳血，随后滚落出去数十米。
梦境似乎在不断延伸，原本背靠墙壁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空地，慕枫艰难地想要支起身子，水元素从身体里缓缓流出，一会儿便颓败了下去，与它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滴落在梦境的地面上。
“你不能死。”爱德华说，“黑市开价很高，活捉了你，我还能拿这笔钱去吃顿好的。”
“你这样的人也会……差钱……吗？”慕枫喉咙里全是血，“我还以为……呵呵……”
他说不出话了，只能用冷笑来代替，因为一说话血就涌上来，顺着喉咙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是啊。”爱德华俯身揪住慕枫的领子，一把将他提起，“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弱，真是白费了我那么多心思。”
“我的确很弱……”慕枫无力地握住爱德华的手腕，“但你……确实没什么心眼。”
密密麻麻的黑色水滴突然从爱德华皮肤中涌出，他下意识松开掐住慕枫的手，妄图用血液将那些黑色水滴冲刷下去，然而暗潮越涌越多，直到将他整片皮肤都给覆盖。慕枫摔落在地，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缓缓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术式。
“诅咒之潮·逆。”
汹涌澎湃的潮水一瞬间从爱德华体内猛兽般呼啸而出！潮水再度席卷梦境，慕枫被暗潮淹没，身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他在水中挥出一拳，浩大的冲击将爱德华身上一触即发的血液术式全部推了回去。
“什么……时候？”
“最开始的那一掌。”慕枫的声音透过水流传过来，“哀思这种诅咒，是调动人体情感的诅咒，人的情感能覆盖很多东西，所以在那一掌里，我还藏了一些别的东西。”
“还有，你砍了半天，难道没发现吗？”
水中，慕枫的身影在爱德华眼中清晰地消失，与水融在了一起。下一秒，另一个慕枫出现在身后，将手掌轻轻放在爱德华的脊背上，一脸运筹帷幄的表情。
“元素分身，除去光暗空间的元素类天赋者必备的基本术式。”慕枫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地传来，“我的黑水分身有本体百分之七十的力量，因为融入了暗元素，消散的时候会释放出诅咒之力，在你击打他的时候，那些诅咒力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钻入你的身体里了。”
“很好奇吧，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使用了分身。”慕枫继续说，“答案是在你回忆里法德的时候。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能在中了诅咒之后立刻发动那么强大的攻击，藏在水里的我差点就露馅了。”
他轻轻一按手掌，诅咒的术式在爱德华背上显现，随后瞬间融入水流消失不见。
“这片从你身体里涌出来的诅咒之潮，效果是——”
“虚弱。”
爱德华只感觉身体发凉，身体里的血液蠢蠢欲动，两秒后，一直鼓动的血液力量慢慢淡了下去，一点一点，直到只能感受到脉搏的微弱跳动。从上到下，从大脑到腿脚，一个个开始发软，像是被浸了水的面包一样，软烂无力。
如果这股诅咒之潮是从外部发起的话，或许爱德华还不会受到这么强烈的诅咒效果。但慕枫早有预料，所以在战斗开始那个不起眼的掌法中，他留下了关键的一手。术式从身体里展开的时候，爱德华的五脏六腑早已经被诅咒力浸透，因此这股虚弱的效果被发挥到了极致。
而分身消失后留在他脊背上的那个术式，将诅咒力进一步强化加深，令其无法逃离。
“我知道你不好对付，所以在桐学院的档案里，我特意研究了有关池沼老师的那一部分。”慕枫将所有的诅咒之潮推举上天，身影出现在下方的空地里，“我不擅长爆发式的对抗，能量也不足以支撑我和你持续消耗，因此我只能付出更多的思考。要怎么做，才能以最少的消耗，达成最大的效果，这是我需要考虑的东西。”
“现在，朝着你向往的新世界……”
“去死吧。”
慕枫将手掌一合，潮水急速收缩，化作一道圆形水流将爱德华裹了起来。
“砰！”
随着他心念一动，巨大的水滴轰然爆开，洒下无数水滴。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吧。
慕枫看着满地的黑色水滴，心中生出一抹怅然。
等等……
他应该已经被碾碎了，但是梦境为什么还没消散。
环顾四周，白骨仍然存在，并且仍在缓慢不断地生长，在骨头的尾端，殷红在蔓延，那是从地下渗出来的血。
爱德华还没有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慕枫的胸口猛地被贯穿，鲜血从他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从胸口刺穿出来的是一柄血红的剑。
毫无征兆的一击，幸运的是精准度差了些，与心脏有几厘米的偏差，还不到一击致命的程度。
剑被抬起，慕枫被丢出去十几米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时，他看见爱德华提着剑浑身赤裸地站在面前。
“你……果然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