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打定主意,说道:“前辈所请本帅恐怕不能答应,于理来说云振南早已归降北狄,已招赘于南宫氏,他和宋国已算是再无瓜葛,此番我东羌与宋国联兵,与北狄乃是国战,此子既为云振南和南宫美伦之子,也当属北狄人,北狄既然战败,那他自然该为本帅的战利品,理应交由本帅处置,在下所言,不知前辈可否认同?”
周子夫皱眉深思,他本就不善言辩,而拓跋宗元又说的有理有据,滴水不漏,一时间难以置喙一词。
眼观拓跋宗元目若深潭,蚕眉浓重,满面的英雄气,定然是胸怀壮志,野心勃勃,此等人物绝非池中之鱼,岂能会久屈于寥寥的北地荒野?来日必将是搅动天下,变幻风云之人,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思虑徘徊了好一阵,心一狠,虽知此举极为不妥,实属资寇自重,但碍于形势,委实无奈,说道:“拓跋元帅的话老夫无可辩驳,但元帅既说这孩子是战利品,不知元帅可否交换。”
拓跋宗元心中一动,暗喜:“竟还有意外收获,周子夫非凡夫俗人,所换之物定然十分宝贝,倒要瞧瞧他能拿出什么东西。”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既是前辈所提,自然是可以,只是我东羌虽偏居一隅,但并不缺少珍稀宝物,只恐前辈所换之物并不能打动本帅,还望前辈莫怪本帅驳了你的面子。”
周子夫轻轻的冷冷一笑,说道:“寻常之物自入不了元帅的法眼,但老夫这东西可是万金难求。”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展开看,里面包着两本略显皱巴的书籍,继言道:“这本书汇集了老夫的毕生心血,其中包含了步战,水战,马战,车战,地形战,用计,用谋,用阵,以及老夫诸场战役的用兵心德,共计三万六千字,一百零八篇;而这一本则是不同地形的布兵设防图册,如何进,如何退,如何出击,如何防守,共五十四门诀窍,有这两物,不知可否换这孩子一条性命?”
不待周子夫说完,拓跋宗元望着那两本书已是眼睛放光,心脏怦怦乱跳。周子夫用兵如同神助,他的传奇早威扬四海,他的用兵之道怕是任何将军都梦寐以求的圣物,那两本书莫说万金难求,就是千万金,万万金也难求其所得。
拓跋宗元不假思索的道:“好,老前辈既有如此诚意,本帅换了。”心中大喜,暗想:“得周子夫的兵法相助,本帅可谓是如虎添翼,暂且稳住这一老一小,待把兵书弄到手,再做计较也不迟。”
萧寒低声道:“元帅,不可呀,斩草不除根必留大患,你若想要那两本书,我们有这上万人马,周子夫再厉害,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敌的过,只要杀了他们,把书抢过来便是。”
拓跋宗元眼一瞪,怒叱道:“闭嘴,你当本帅是什么人了。”面驳萧寒,心里却认同他的话,心想:“父皇所言不虚,小人果然有小人的用处。”
转又想:“可是若依萧寒所言,能将周子夫当场杀死自然最好,但这老头武功极高,若是被他逃了,恐怕以后我将寝食难安了。”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寻拟两全之法。
只看周子夫说道:“那好,既然如此老夫便谢过拓跋元帅了,相信元帅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绝不会在这诸位将士面前食言而肥。”手一挥,将两本兵书抛了过去。
拓跋宗元接在手里,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只看文字恰谐,栩栩生动,意境颇高,果然是精妙非常,两眼放光,打眼便入了神。
拓跋宗弼道:“大哥,难道真要放过他们?北狄已灭,接下来便是宋国,相信不久父皇便会派我们攻宋,那小娃娃倒不足为虑,可这周子夫却是个大敌呀,我们不得不防。”
拓跋宗元沉眉冷眼的心思。
周子夫其实也十分顾虑,所谓:人心难测。他也担心拓跋宗元得了兵法失信毁约,不放他们离开,只是处此危难境地,他凭借高超的武艺自可来去自如,完全走得脱,但带上小梦昭这个拖油瓶,要想全身而退,委实难能,只得姑且冒险一试,将拓跋宗元置于不敢轻易毁约的地步,是才在羌人面前高举拓跋宗元,他若是言而无信,在军中必将信誉大损,声名扫地,这于为帅统兵至关重要,其中的关节厉害看拓跋宗元自己权衡。
拉着小梦昭温言道:“好小子,跟师公走吧。”
小梦昭点点头,看周子夫光着一只脚,说道:“师公,先等等。”飞快的跑到那鞋子着落的地方,将鞋捡回,给周子夫穿上。
周子夫和蔼一笑,摸了摸他的头。
云梦昭忽道:“对了,还有姑姑呢。”望着仍被两名羌兵挟持的梅姑。向周子夫道:“师公,你快点救姑姑。”
周子夫稍稍犹豫了一下,向那两名羌兵道:“两位,还请放开那姑娘。”
拓跋宗元与周子夫的约定他们尽看在眼中,便即放开了梅姑。梅姑忙跑到周子夫身旁,躬身万福道:“多谢前辈。”
“且慢。”拓跋宗元忽道。
周子夫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怎么?拓跋元帅难道真的要食言而肥?”
拓跋宗元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岂敢,只是你我有约,只能带云振南的儿子离开,约定之中可并未包含这名女子,所以还请老前辈见谅。”他正愁没有借口再阻周子夫,小梦昭倒给他送了一个。
周子夫道:“老夫给了你两本书,一本换一人,有何不妥。”
拓跋宗元道:“前辈此言差矣,我们说好这两本书只换云振南的儿子一个,可没说换一送一,所以前辈,并非是本帅失言,这女子……你恐怕不能带他走。”
梅姑见拓跋宗元找茬刁难,心想她是难逃虎口了,只要小梦昭能好她便对琼瑶公主有了交代,至于她自己是生是死无关紧要,向周子夫道:“前辈,你就带昭儿走吧,不用管我,大不了一死而已,我绝不会受辱的。”
周子夫见这姑娘坚贞不屈,情深义重,不禁感动。早年与他狄兵浴血交战,宋国百姓更是受尽了北狄的蹂躏,使他对狄人甚无好感,也就九年前寻难云振南时与琼瑶公主的一会让他对狄人略有改观,此时见梅姑竟也如此慷慨,不由得由衷的钦佩。
只见小梦昭倔强的道:“不,我要姑姑一起走,你不走,昭儿也不走。”两手紧紧拉住梅姑的手。
他虽已知道周子夫是他师公,也是他的亲人,更是唯一能救他性命之人;但他和周子夫相认相识不过区区大半个时辰,感情远不是能与从小带他长大的梅姑相比的,目睹亲娘的死状,他并非不知道死亡的可怕,但纵使性命攸关,活不成了,要叫他抛下梅姑独生,他绝不干。
梅姑见他对自己依恋如此,潸然流出眼泪,蹲下身,执手泪眼的哄他道:“昭儿听话,好好跟着师公,以后师公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姑姑和娘亲都会在天上看着昭儿的,好好保佑昭儿,好不好?”
“我不,我不要你上天,哇……”小梦昭嘴一撇,紧紧抱住梅姑的脖子,埋头在她肩膀上又哭了起来。
周子夫只觉得生平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难事,纠结,苦楚,无所适从,向拓跋宗元道:“拓跋元帅,你何不再卖老夫一个人情,区区一个女子而已,你留了又有多大用处?世间美女何止千万,凭你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拘泥于这一个呢?”语气几近乎恳求。
拓跋宗元道:“前辈又说错了,于情来说那小家伙算是你的徒孙,本帅敬前辈威名,可以允许你带他离开;可是那女子……却与你非亲非故,本帅没有理由让你也带她离去呀。”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敬前辈威名”,对两本兵书却只字不提了。
周子夫甚为无奈,眼见小梦昭对梅姑依依不舍,若是强行只带他一个走,恐怕于他今后的人生成长极其不利,何况让他对这样一个好姑娘撒手不管,他也于心难安,更不能让小梦昭从小就植入薄情寡义的思想,问道:“那以元帅之见,老夫如何才能也带这姑娘走呢?”
拓跋宗元道:“并非本帅要驳前辈的脖面,只是依我们东羌的规矩,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要么抢,要么换,前辈已拿出两本兵书,想来身上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所以唯有一道……”
周子夫紧锁眉头,语调稍冷的道:“那依你的意思,是想老夫动手咯?”
拓跋宗元道:“前辈不要误会,本帅并非要以强势压人,只是听闻前辈早年为将,与敌对阵,曾受三员敌将围攻而大获全胜,如今前辈老当益壮,本帅想见识一下,前辈是否还有当年的风采。”说着唤道:“雷蒙多,耶卡萨,布鲁赤佬。”
三员膀阔腰圆的彪形大将齐声雷应,走马而出。
拓跋宗元道:“只要前辈能将他三人打败,那女子便任凭前辈带去,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周子夫看那三人具是扎虬紫髯,豹眼红面,头如狮脑,臂似长猿,没一个像人样的,显都不是平凡俗辈,心底微感紧张,猜想拓跋宗元可能有什么阴谋。
但又想:与这三人交战总好过对敌千军万马。于是道:“好,老夫应下了,希望拓跋元帅言而有信,切莫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