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玥被亥天君背在背上,在黑夜之中纵身狂奔。
“爹,都怪我不该轻信那个姚阡陌。”展玥咬牙切齿。
亥天君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加快了自己逃亡的步伐。
怀非与皓天君紧紧地咬在他的身后,哪怕他甩开了他们一些距离,但是却也无法完全将怀非与皓天君甩开。
更为让他担忧的是,太纯府已经在不断地发出信号,指引其他平妖士参与对他的围猎。
在煌天的七曜二十八宿,三垣四隐两星君,还有那些平妖士,都会很快参与进来,哪怕现在煌天大阵和构成煌天大阵的附属阵法都已经无法运作起来,但是就凭此刻聚集在煌天的这么多高手,他想要从煌天逃离,也的确有些难度。
他或许不该来煌天。
如果他不来煌天的话,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是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能够有一日,抓到真正的七使徒的传人,为自己洗刷自己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污名吗?
就因为自己背负的那些污名,导致师门受辱,内部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内斗,诸多同门叛出嫏嬛洞天,导致嫏嬛洞天元气大伤,而为了庇佑自己,嫏嬛洞天不得不选择了遁入了黑暗之中,从一个大正门派就此变成了连隐世势力都算不上的被太纯府刻意遗忘的门派,这么多年下来,嫏嬛洞天已然衰落不堪,再想要恢复往昔荣光,已经近乎不能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行走在神州大地之上,根据展玥给出的信息去那些可能是七使徒的传人制造的麻烦地点附近查探情况,想要顺藤摸瓜,找到七使徒的信息。
他知道七使徒当年选择的目标都是什么——那就是那些秘境,他们似乎对一些秘境的出入口尤其感兴趣,他们从墨海的南端而来,在南方的越州的时候,就在越州对其他的一些秘境出入口采取了行动,最后他们围剿七使徒,也是在利用秘境作为诱饵,让七使徒一次性上钩,才将七使徒绞杀在了那一座自古以来,有去无回,哭声凄切的大山洞穴之前。
如果七使徒真的有传人的话,那他们传人的目标也毫无疑问会是那些秘境。
数月前他得知金州附近有九婴冥煞之局,他本来打算自己前往,但是后来他知道那里有卢清远坐镇,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分出了一缕魂魄,寄居在了一名行商的体内,去他确信的一处还未被太纯府察觉的眠穴查看情况,结果那一道寄神种被一个自称肖成业的人给摧毁了。
逼不得已,他只能亲自前往眠穴查看,在那座眠穴之中,他看到了布置那座眠穴的手法,与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七使徒当年的手法有太多的相似性了。
毫无疑问,那座眠穴很可能就是七使徒的传人布置下来的,他希望太纯府能够察觉这件事与当年的七使徒有关,所以他留下了自己作为天君时的那一块玉珏,他当年因为七使徒的事情而失踪,现在既然重现,那自然就该重新追查七使徒的事情。
再后来,他从展玥的情报中得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讯息,那就是戴着银质面具的人出现在了玉桂山,同时还灭了琼林宗满门。
他事后赶去过琼林宗附近,在赶去琼林宗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神秘的少年,从那个少年的口中,他得知了一些讯息,所以他把怀疑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玉桂山。
但是那个时候,皓天君已经在进入玉桂山古墓后失踪,玉桂山已经被太纯府封锁,还有一名二十八宿坐镇,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玉桂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皓天君会因为那座古墓而失踪,他即便进入了古墓,也不见得就能全身而退,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亥天君放弃了这个念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亥天君收到了来自展玥的信息,万魔血狱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冲击,导致万魔血狱震荡不止,整个煌天大阵都被迫用来压制震荡的万魔血狱了。
七使徒的传人将目标转移到了万魔血狱。
亥天君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七使徒的传人必然已经身居太纯府高层,而且是一个必然长居煌天的人物,不然他没有机会在那么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冲击万魔血狱,而一个能够引起万魔血狱震荡的布置,需要耗费的时间和心力绝对不容小觑,只怕耗费了那个人相当的时间。
所以亥天君来到了煌天,他开始等机会,等一个对方露出马脚的机会,也在等展玥利用她掌握的情报网络,查出真相的机会。
同时,他也开始留意在煌天城里,会不会出现玉桂山的行尸蛊术。
这样的巫蛊之术,按理来说已然失传,因为巫蛊之术不容于神州的修者体系已经很久,导致了修行巫蛊之术的那些部族被排挤在外,远离人烟——也正是因此,使得这些散落在南疆荒野之中的部族成为了当年七使徒选择的祭品。
如果真要说有谁还能掌握巫蛊之术,那他必然与南方那些巫蛊的部族有不小的联系,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曹听澜——他知道曹听澜的真实身份,曹听澜可能是巫蛊部族最后一个血脉,他虽然不知道在其他巫蛊部族已经死得干干净净的情况下,曹听澜要去哪里学习巫蛊之术,但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通过某些特殊的蛊虫留下一些记忆,或者留下一些功法,这都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过这些巫蛊部族,亲眼见到过他们在新生儿的体内种下蛊苗,也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蛊虫,所以曹听澜不仅有嫌疑,而且嫌疑极大。
那之后,亥天君就让展玥仔细查过了曹听澜的材料,曹听澜的材料很干净,除了他所知的那些隐秘之外,曹听澜被收养之后的生活就像是普通的孩子一样,拜入师门,修行成长,继承父母的衣钵,加入太纯府,凭借着父母的恩荫和自己的办事能力,在太纯府中不断得以提升,不过短短的二十余年便身居太纯府正卿之职。
但是这并不能打消亥天君的疑虑,如果单凭这些信息就能确定曹听澜就一定是无辜的话,那也太小看曹听澜了一些——一个身居太纯府高位的七使徒传人,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多容易追查到自己头上的线索。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面具人行刺曹听澜的事件,因为这个事件,导致了亥天君对自己判断的怀疑,但是很快,亥天君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因为这很不合常理——在这个时候,行刺曹听澜对于七使徒传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无论亥天君怎么想,都想不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如果非要说什么好处,那就是让许多人对曹听澜的怀疑减少了。
因此亥天君打算索性就借着曹听澜唱这一出苦肉计的戏台子,陪曹听澜来一出以假乱真,鱼目混珠——他自己来扮演面具人,他再度行刺曹听澜,他倒要看看,面对着自己同伙意料之外的行刺,曹听澜能够耍出什么花招来,他也好顺势逼一逼曹听澜,看看曹听澜的底细。
只是亥天君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就被两个晚辈找上门来,才有了亥天君与刘晚阳那一夜的一战。那一战亥天君有些负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亥天君还是推迟了自己的计划,直到展玥把刘晚阳的话传递给他,才有了后续的合作。
展玥趴在亥天君的背上,记忆恍惚之间,就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那个时候还还懵懂无知的她被娘亲从睡梦之中唤醒,被爹亲背在背上,在太纯府一众高手的围攻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那是她头一次看到平日里温婉娴静的娘亲面容那么狰狞可怖,她手里提着那口伴随了她多年的长剑怜霜雪,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染红了她的面庞,让她整个人都仿若血染一般。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娘亲那副模样。
在那一夜的血战之后,他们杀出了重围,但是娘亲很快就因为伤势加重,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亡故了——他们一家人面对着太纯府的围攻搜捕,整日惶惶,根本不敢去任何抛头露面的地方。
父亲曾经想过杀入城镇,至少去找一些药物来为娘亲治疗伤势,但是都被娘亲拉住了。
“我的伤势已经深入骨髓,回天乏术了,你不必再为我冒险。”娘亲的脸色是那么惨白,她微微笑着,一手牵着爹亲,一手牵着自己,“瑛儿还小,她需要你,她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父亲抿紧了唇:“我跟他们走,我可以死,我求他们救你。”
娘亲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那不行,我深爱的男人是这个天地间最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能去背负不应由他背负的污名,他更不能为了我而折腰。迟早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绝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叛徒。”
“瑛儿,你也会帮你父亲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