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北辰门外。
刘晚阳轻轻地落在了皇城城墙的阴影之中。
他环顾过了一圈,远处的巷子口里探出了一个身影,向着他招了招手。
刘晚阳靠拢了过去,楚晓健有些恼火地说道:“怎么才来?”
刘晚阳瞪了楚晓健一眼,楚晓健缩了缩脖子,有些理亏,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跟我来。”
楚晓健带着刘晚阳一路往北,一直都到了濒临煌天城郊的地方,才在一座破败的宅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座宅子的大门都已经倾倒,墙上到处都是污渍和风雨的痕迹,蛛网遍布,一看就已经荒废了有些时日了。
只是从门外的石鼓,依然能辨认出朱漆的大门,还能够猜想到,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只怕是大户人家。
“展少卿今夜的动向呢?”刘晚阳问道。
“在太纯府办公,至少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楚晓健说道。
刘晚阳点了点头,慢慢地迈入了这座破败的宅子。
“我打听过了,这座宅子荒废了七八年了。”楚晓健跟在刘晚阳的身后,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说道,“原本的主人是朝中一位大官,只是前些年犯了王法,怕被追究责任,在家里自尽了,他的家人也迅速离开了煌天。虽然也有人想买,但是毕竟宅子里死过人,又找不到那位大官的家眷,拿不到地契,渐渐的也就无人问津,以至于这座宅子彻底荒废了。”
“展少卿来这做什么?”刘晚阳皱眉低语。
“问姚阡陌去,我哪里知道。”楚晓健苦着脸。
刘晚阳绕过影壁,自垂花门迈入院子之中,他轻轻地跳上了屋顶,站在屋顶上俯瞰着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的规模不小,前院四进,后院还有已经干涸的湖泊花园,当年此间主人的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看什么呢?”楚晓健跟在刘晚阳身边,压低了声音问。
刘晚阳不说话,展玥大半夜的跑来此地,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分头找,看看有什么东西是最近被动过的,留心一下有没有展少卿的痕迹。”刘晚阳知道这么看也看不出个端倪,尤其是宅子太大,他站在屋顶能够看清的范围也很有限,只能依靠人力来进行搜索。
楚晓健无奈应了一声,跟刘晚阳分头行动,一个负责西边,一个负责东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探。
刘晚阳在宅子的最深处,干涸的人工湖湖岸畔的一间房前停下了脚步,他推开了房间,并没有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多少。
大概率就是这里了。
刘晚阳慢慢地走入了房间之中。
和其他的房间一样,这个房间里也只剩下了一些破败的家具,但凡能搬走的小件都已经不知道被何人搬走,只留下了那些难以搬运的大件。
刘晚阳在书橱前停下了脚步,他微微眯着眼,试着推了推书橱,书橱被轻松推动,还带起了许多灰尘,呛得刘晚阳直咳嗽。
刘晚阳在地上微微踩踏了几下,发出的也是实心的声响。
地下好像并没有密室。
自己猜错了吗?
刘晚阳在室内走过了一圈之后,不得不放弃了这间房,走出了房间,只是他刚刚才走出房间,就顿住了脚步。
不对。
刘晚阳猛地转过身,沿着房间外围走过了一圈,这间房外墙长三丈七尺,宽两丈四尺。
但是内墙长却只有三丈二尺。
两堵墙能厚达五尺吗?
刘晚阳大踏步地走入了方面之中,这一次他沿着墙壁敲过了一圈之后,终于在东墙上传来了空心的声响。
刘晚阳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武力破墙,如果墙后还有什么机关,一旦用武力破墙触发机关,那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刘晚阳仔细地摸索着,过了许久,终于在墙角里摸索到了一块可以按下去的地砖,随着刘晚阳将那块地砖按下,东墙的墙壁随之缓缓转动,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来,有一条暗道直通地底。
刘晚阳将楚晓健叫了过来,楚晓健看了一眼刘晚阳。
“我在前,你断后,留意一下身后。”刘晚阳说着,便主动迈入了密道之中。
楚晓健跟着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刘晚阳的身后。
因为这条密道前不久才被使用过的缘故,所以密道里的空气还算新鲜,只是有些潮湿而已。
密道一直深入了地下约摸三丈深的距离,才转为水平延伸,按照之前的方向估计,这条暗道是一直向北延伸出去的。
顺着这条暗道走了约摸有十几里地,暗道终于到了头,出现在刘晚阳眼中的是一口枯井。
刘晚阳抬起头看了看,这口枯井约摸有十来丈深,寻常人掉进来只怕是出不去了,好在他们是修者,他轻轻提身一跃,在枯井的壁面之间来回纵跃,最终跳出了枯井,落在了一处农家的院子里。
往南看去,可以隐约看到煌天城北城墙的轮廓,他们已经穿过了煌天城,来到了煌天城外的郊区。
农家的茅舍看起来还算齐整,并不陈旧,似乎一直在被使用之中,只是房门落了锁,主人似乎不久前才离开。
“去看看?”跟着跳出来的楚晓健朝刘晚阳使了个眼色。
刘晚阳靠拢了门前,微微抬手,震断了门锁,迈入了屋中。
屋中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让人有些迷醉。
刘晚阳抬手拦住了楚晓健,迅速地退出了屋子,找了一处上风口站定,示意楚晓健等待。
“什么?”楚晓健问。
“迷神香,屋子里的人有防备,怕人趁他不在进了屋子,在屋里燃了迷神香,稍有不慎就会被迷倒。”刘晚阳说道。
“对我们这修为也有用?”
“药效很浓。”刘晚阳说道,“不信你提一提真气,看看你真气运转还通畅不通畅。”
楚晓健有些不信地试着运转了真气,然后苦着脸说道:“你不早说。”
刘晚阳白了楚晓健一眼,不想废话。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刘晚阳才到了院中,试了试,确信迷神香的药效已经可以承受了,才招呼楚晓健到了院中站定放哨,同时做好接应自己的准备,才步入了屋中。
刘晚阳拿出了随手的火折子点燃,照亮了屋内,屋内的陈设和寻常农家并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极其质朴,但是刘晚阳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在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些银质的边角料,就像是皮革一样的,碾压成了银片。
刘晚阳捡起了那些银片,放在桌上,按照断裂的痕迹将那些银片一一拼好,最终拼成了一张完整的银质薄片,只不过薄片的中央部分已经缺失,从轮廓和大小上来看,缺失的部分与一张脸恰好相当。
银质面具。
刘晚阳抿了抿唇。
展玥和面具人只怕有关系。
刘晚阳微微咋舌,抬手揉了揉额头,为什么自己要来管这摊子事啊。
刘晚阳没有再去管那些银片,他更关心展玥昨夜到这里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送东西,拿东西,还是与人见面?
刘晚阳在屋内一番翻箱倒柜,再没有找到别的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让刘晚阳多少有些失望,看起来昨晚展玥来此,是与人见面了。
刘晚阳走出了房间,示意楚晓健跟自己返回煌天。
“有什么发现?”楚晓健一边走一边问。
“展少卿果然有问题,你盯紧一些。”刘晚阳叮嘱道。
“不对啊,刘晚阳,有问题我们找太纯府禀报啊。”楚晓健说道。
刘晚阳有些嫌弃地看了楚晓健一眼,懒得解释。
太纯府文料司。
曹听澜默默地翻阅着文料司的绝密档案,这其中有着许多人的资料,他从昨夜过后,就一直在此翻看资料。
四隐,两少卿和一侍郎,这七个嫌疑人的资料他都从头到脚阅读过了一遍,几乎每个人的履历都很干净,看不出任何异常。
曹听澜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翻找当年九天变事件的卷宗,将当年十二天君的档案都翻找出来,仔细查阅。
档案彼此关联,对于想要刨根问底的曹听澜来说工作量有些巨大,但是好在曹听澜是个有毅力的人,他这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翻阅下来,终于找到了一丝疑点。
亥天君的档案里提起过,亥天君是有妻儿的,但是亥天君事发之后,亥天君妻儿的下落也没有任何的记载,就好像这两个人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的。
死了?
逃了?
隐居了?
都没有个确切的答复。
而且当年亥天君事发之后,亥天君出身的琅嫏嬛洞天对此态度尤其激烈,始终不肯相信亥天君叛变太纯府,那之后嫏嬛洞天宣布退出太纯府的管辖,嫏嬛洞天封山,弟子不再入凡尘,由此嫏嬛洞天从西南荒州大正门派转为隐世门派,声名不显。
亥天君和妻儿齐齐失踪,按照年纪来算,亥天君的孩子,应当差不多和他们一般大小,在亥天君的教导之下,那个孩子混入太纯府高层,等待着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那个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