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阡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睡下,他在不断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到了天明时分,柳斩没有来,李承昭也没有来。
他有些意外,毕竟李承昭没有来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柳斩不来,却多少有些让他意外。
姚阡陌微微沉吟了片刻,总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走眼,所以他主动出门,前往了清平府驻地。
清平府驻地位于西城,现在处于封锁状态之中,此次没有柳斩带路,所以姚阡陌都没能进入西城,便被镇西军的士兵给拦阻了下来,姚阡陌也不气恼,只是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大哥,您在这值守多长时间了?”
那士兵一愣:“子时交班,怎么了?”
“我向您打听个事。”姚阡陌顿了顿,“您既然值守了这么久,那您可有见到柳斩姑娘出来?”
“柳姑娘啊。”那士兵听了倒是一拍大腿,“见过啊,怎么了?”
姚阡陌皱起了眉头:“柳姑娘她什么时候,往哪里去了?”
“她寅时初就出去了,往驿站方向走了。”士兵答道。
糟了。
姚阡陌的心陡然一沉,柳斩那边只怕是出事了,他已经尽可能地卖破绽给对方,将对方动手的可能性向自己身上牵引,却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是坚定地对柳斩下了手。
柳斩一旦失踪,那清平府这边的事情很可能就会败露,他们却还是选择了下手,那只怕他们是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了。
被摆了一道。
姚阡陌猛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他想要找找看,自己能不能找到柳斩失踪的蛛丝马迹,用来换取清平府那边的支持。
一路上姚阡陌观察得很是仔细,就差把道路上的每块砖石都掀起来仔细查看了,也因此招惹了一些巡逻士兵的注意盘查,只是在核验过姚阡陌的平妖令之后,尽管觉得奇怪,却还是放任姚阡陌行事了。
姚阡陌最终在距离驿站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停留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土墙之上,那面土墙的表面有新涂抹过的痕迹,似乎显示着为了隐藏什么东西,所以将墙面刮去了一层,然后又抹上了新的泥土,只是因为时间太短,所以新旧墙面的色彩区别还是颇为明显,因此倒是颇为显眼。
姚阡陌走上前,他站在那墙面前盯了一眼便发出了“嘿”的一声冷笑,他注意到了就在墙面下方的沙土之中,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暗红色液体的痕迹。
那是血液的痕迹。
姚阡陌心中主意已经打定,他迅速地向着驿站赶去,当他进入驿站附近的街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驿站附近几乎没有了人烟。
姚阡陌微微瞑目,他抬起头,看向了三楼,在三楼一间客房的窗户里便见到了一个以面纱遮住了下半边脸的男人,那个男人虽然遮住了下半边脸,但是露出的上半边脸却依然足以让姚阡陌认出,这就是李承昭的护卫之中当初提醒他的那个男人。
姚阡陌朝着那个男人咧了咧嘴,而那个男人则以冰冷的视线回敬了姚阡陌。
姚阡陌向前踏出了一步,驿站之中顿时涌出了数十名披挂着全套符箓战甲的士兵,由一名魁梧的士兵带头,在姚阡陌的身前展开成为了半弧形,手中兵锋全部正对姚阡陌。
“这是什么意思?”姚阡陌眯起了眼睛,看来自己是一步慢步步慢,终究还是心太软,总想着要多给那些孩子一些机会,所以才会让他们有了反制的空间。
“妖人姚阡陌,勾结妖族,甘愿为流沙渊走狗,杀害柳斩姑娘,奉周将军之命,擒你归案。”为首的那名士兵义正辞严地宣布道。
姚阡陌将双手手腕合拢,乖乖地伸了出去,那些士兵反倒是齐齐一愣,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上前。
“愣着干嘛啊,上枷锁啊。”姚阡陌好意提醒道。
为首的那名士兵显然从没有见过这么配合工作的敌人,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迟疑了片刻,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将枷锁给姚阡陌戴上。
上在姚阡陌双手的枷锁是特制的枷锁,玄铁锻造,表面阴刻有符文,用来限制修士的修为。
姚阡陌乖乖地配合着戴好了枷锁,才问为首的士兵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士兵又一愣,干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才回答道:“你叫我刘校尉就好了。”
“那刘校尉,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姚阡陌又问,“是要去接受周将军的审讯吗?”
刘校尉点了点头,在前引路,一队士兵分成两列,将姚阡陌夹在中心,带着姚阡陌,在一众围观人士的注目之下向着军营走去。
“刘校尉,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周将军啊?”姚阡陌好奇地问道,他一边问着话,一边扭头看向了李承昭的住处,他看到了李承昭也出现在了窗口。
姚阡陌朝着那人挤了挤眼睛,才重新扭过头,不管那名刘校尉完全无视了他,继续说道:“刘校尉,我这有很多秘密的,只要周将军提审我,我立马就招,竹筒倒豆子,一个字都不剩的。”
刘校尉有些哭笑不得,他抓捕过一些妖族的细作,人类的叛徒,没有哪一个像是这个姚阡陌这样活蹦乱跳的,根本不像是要去受刑,反而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似的。
“周将军最近很忙,没空提审你,你就在大牢里好好蹲着吧。”刘校尉说道。
“哎,我真有很重要的秘密。”姚阡陌一蹦一跳,靠拢了刘校尉,刘校尉身边的士兵立刻纷纷拔出了佩刀,示意姚阡陌退开一些,不然就要动手了,姚阡陌才识趣地拉开了几分距离,“真的,我跟你说,我知道流沙渊里什么情况,那可是一手情报!”
刘校尉无视了姚阡陌。
“哎哎,那你帮我通报一声啊,就说姚阡陌这里有机密情报,还请周将军腾空审问我啊。”姚阡陌喋喋不休。
刘校尉直到将姚阡陌押解到镇西军的大牢都没有再说一个字,始终板着脸,直到他将姚阡陌交付到了镇西军大牢牢头朱嘉手里的时候,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犯人。
朱嘉是一名清瘦高挑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神情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是眼里的光却有些耀眼,要是放在夜里,那就跟一盏灯笼似的。
“朱牢头,这是周将军专门关照过的重犯,勾结流沙渊,有劳你上心了,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不然周将军若是责怪下来,我们都担待不起。”刘校尉托付道。
“嗯。”朱嘉话不多,只是点头,应了一声,一把便抓住了姚阡陌的胳膊。
在朱嘉抓住姚阡陌胳膊的时候,姚阡陌顿时就哀嚎了起来:“哎哟,疼疼疼,牢头您轻点,小的怕疼……”
朱嘉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着刘校尉微微颔首,便抓着姚阡陌就走进了大牢之中。
一步越过牢狱的大门,四周的空气都蓦地变得阴冷了几分,由于镇西军大牢是地牢,几乎没有光线照进来,因此牢内黑黢黢的一片,看什么东西都不是很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好在姚阡陌修为不低,虽然受伤又被束缚了修为,但是对视力影响并不明显,因此倒也看得真切。
大牢的房间是用铁栅栏隔开,每一间牢房都是小小的一个单间,单间之中则有一名名犯人,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隔间里,一脸痴呆地看着朱嘉。
朱嘉带着姚阡陌先是到了一个小房间内,他先是搜查了姚阡陌周身,却只是找到了姚阡陌佩戴在腰间的一个香囊,他将香囊解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冷哼了一声,蓦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插入了姚阡陌的眉心之中。
那银针看起来有足足四五寸长,但是插入姚阡陌眉心的部分却迅速地消融在了姚阡陌的灵台之中,使得那银针能够继续插入姚阡陌血肉之中,最终完全插入。
锁灵针?
姚阡陌心中不禁有些愕然,这个朱嘉倒是很谨慎,居然还想要用锁灵针锁住自己的神识,免得自己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但是可惜,锁灵针这种锁人神识,使人变得无比痴傻的东西对姚阡陌并没有什么效用。
朱嘉却并不知晓这一点,他将锁灵针完全插入姚阡陌灵台之中后,便带着姚阡陌继续深入。
随着两人不断深入地牢,越是往下,空气就越是阴冷,姚阡陌也越是能够感受到浓重的妖氛,大牢里关押的妖族在不断增多,而空气里就好似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一样,让姚阡陌的视野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毫无疑问,这里是被阵法加持过的,那个朱牢头就是这个阵法的阵主,就是不知道,这位朱牢头的立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立场,是恪尽职守,还是是周匕的帮凶。
当下到第七层地牢的时候,哪怕是姚阡陌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是朱嘉却好似是丝毫不受影响地带着姚阡陌在地牢里行走了一会,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朱嘉便一把将姚阡陌推攘了进去,而后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渐渐走远了。
直到朱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有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是姚阡陌吗?”
那是柳斩的声音。
“柳姑娘?”
姚阡陌轻声回答道。
“前辈……”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柳斩的声音蓦地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抱歉。”姚阡陌突然说道。
“前辈……”柳斩有些困惑。
姚阡陌很是诚恳地回答道:“我误会你了,我向你致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