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阡陌也笑着还礼道:“老天师,近来身体可好?”
神霄君捻须爽朗大笑,看了一眼向自己施礼的天市,说道:“在抱上徒孙之前,老朽的身体是不会垮的。”
“此来仓促,没有为老天师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姚阡陌将手缩进了袖中,再伸出出,手中却是握着一块漆黑的铁牌。
那块铁牌粗陋到了极点,表面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平顺,倒是看起来沉甸甸的,估计拿在手里不会很好受。
“哈哈,你能与映雪一道来见老朽,老朽已经很是高兴,还要礼物做什么?”神霄君摆了摆手,示意姚阡陌将礼物收回,“更何况,老朽坐镇此地,永远不见天日,你送我这样的礼物只怕是永远都用不上,岂不是埋没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更有需要一些,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靠这东西救上自己一救。”
“老天师这是看不起我了呀。”姚阡陌有些耍无奈地说道,“是嫌我的礼物太轻,所以不愿收了是吗?”
神霄君“哈哈”一笑,也不多言,伸手接过了那块铁牌,收入了袖中。
“老天师,这次来见您是文曲所托,让我给您送一封密信。”姚阡陌取出了密信,递向了神霄君,“信中内容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此事颇为怪异。”
神霄君微微颔首。
他镇守万魔血狱不能脱身,虽然与外界也不算音讯断绝,除了天市之外,还有太微和紫微时不时地会来拜访他,征询他对于太纯府一些事务的意见,但是他却一直采取审慎的态度从不轻易发言。所以文曲居然因为外界的事情给他写了密信,此事无论如何想都颇是可疑,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让天市带着姚阡陌来此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颇为欣赏姚阡陌,也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爱徒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神霄君神色微微收敛,接过了那封密信,道了一声谢,才说道:“还烦请小友在此稍等片刻。”
神霄君言讫,便拿着密信退到了一旁,运气逼散了用来密封信函的文曲的真气,取出信件阅读了起来。
当神霄君读罢,那信件便蓦地自燃而起,化为灰烬,彻底消散。
神霄君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看向了姚阡陌,欲言又止。
“老天师若是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姚阡陌主动开口说道。
“哈,只是想问你与映雪的婚事,什么时候办?”神霄君笑着摇头。
“师尊。”天市有些微恼,她想要发作,但是当着神霄君的面,她却只能压着自己的脾气。
“怎么,害羞了?”神霄君大笑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
天市缄默无言,只能隔着帘幕瞪了姚阡陌一眼,将银牙紧咬,就好似是能将姚阡陌活活咬死一般的。
“此事事关重大,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要择良辰吉日,下聘迎娶,大操大办……”
“你小子,休想糊弄老朽,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神霄君一拂袖。
“咳咳,老天师您……”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既然今日你们都到了我跟前,那就今日在我跟前,结为夫妻。”神霄君打断了姚阡陌的话,他说着,向天市微微招手,“映雪,来。”
天市到了神霄君的身前,与姚阡陌并肩而立。
“师尊。”天市轻声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要说真心话,莫要骗老朽哄老朽开心。”神霄君正色说道,“你当真愿意嫁给姚阡陌?”
“徒儿愿意。”天市柔声回答道。
“你呢,可是当真喜欢映雪,愿意娶她为妻?”神霄君看向姚阡陌。
姚阡陌微笑道:“姚阡陌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
反正我真名又不叫姚阡陌,所以姚阡陌愿意娶天市为妻,别说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就是一亿个十亿个乐意,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神霄君面露笑意,他一手拉起了天市的手,一手拉起的姚阡陌的手,将天市的手放在了姚阡陌的手里,然后帮姚阡陌合拢,握紧了天市的手,道:“那今日以老朽为媒,天地为证,你二人就此结为夫妻,日后漫漫长路,相互扶持。”
“徒儿谨遵师命。”天市应道。
“晚辈多谢前辈厚爱。”姚阡陌正色回应。
这里哪里来的天,哪里来的地,没人作证,算不得数。
“先拜个天地吧。”神霄君又道。
姚阡陌无奈,只能与天市转身,向着来处的血雾长揖,算是拜过天地。
“二拜高堂。”神霄君笑眯眯地说道。
姚阡陌与天市向着神霄君长揖。
“夫妻对拜。”神霄君脸上笑意更甚。
姚阡陌与天市相对而揖。
“礼成,从今以后,你二人就是夫妻了。”神霄君看着起身的姚阡陌与天市,神色很是欣慰。
“多谢老天师……”
“先把称呼改过来,跟着映雪叫老朽师尊。”神霄君摆出了一副倚老卖老架势,态度极其强硬。
姚阡陌看了一眼天市。
天市微微颔首。
姚阡陌这才见礼说道:“师尊。”
“嗯,很好,有老朽年轻时候的风范了,可惜映雪她师娘走得早,不然现在我们也是相敬如宾的一对神仙眷侣。”神霄君好像是会错了意,“日后你们二人也要如此相互尊敬礼让,凡事多问对方意见才是,莫要一个人就拿了两个人的主意。”
“哈哈,那是自然。”姚阡陌一笑,向着天市微微招手道,“娘子,郎君这厢有礼了。”
天市理都不想理姚阡陌,但是看在神霄君的面子上,还是勉强回应道:“夫君,妾身有礼。”
夫君?妾身?
天市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示弱的词汇会从自己的口中蹦出来。
“映雪,你生性刚强好胜,遇事总是喜欢独自支撑,你与阡陌既然已经是夫妻,就要学会相互依靠,你一人承担不来的事情,还有阡陌在。”神霄君淡淡说道。
“徒儿明白。”映雪颔首。
“阡陌,日后我这徒儿就要拜托你好生照顾了,如果她当真遇到了什么要命的麻烦,也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能够多照料她一些。”神霄君又看向姚阡陌,语重心长。
“晚辈明白,还请师尊放心。”姚阡陌回答道,“我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好娘子的。”
神霄君的脸上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来,他挥了挥衣袖:“好了,信也送到了,你们的婚礼老朽也参加了,此间别无他事,你们也早些回去吧,久留对你们而言终究不是好事。”
“师尊,徒儿告辞。”天市和姚阡陌相继一礼,并肩走入了血雾之中。
“姚阡陌,你太得寸进尺了一些。”远离了神霄君之后,天市就再也忍不住冷声说道,“谁许你那样称呼我了?”
“那不是老天师的意思嘛?”姚阡陌委屈巴巴地说道。
天市冷笑。
“对了,以后的日子你再来看老天师的时候,可以带点酒菜来,他想必会很高兴的。”姚阡陌说道。
天市皱了皱眉,神霄君修为早就对食物无甚需求了,而带着食物进入万魔血狱,还要费力去避免食物被血雾污染,所以她不知道姚阡陌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对了,天市姑娘,我们相识多久了?”姚阡陌突然问道。
“不到一年。”
“嗯,不到一年我们就结为了夫妻,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姚阡陌很是感慨地说道。
“姚阡陌。”天市音调扬起,勾起的琴弦没有再落下。
“哎,要叫我夫君啊,好娘子。”姚阡陌不知为何却不再瑟缩,双手十指扣在了脑后,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记住了啊,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自己扛不住的事情,找你夫君我,我念在我们夫妻情深意长的份上,自然会护好你的。”
姚阡陌走在天市之前,他不想让天市看到自己的表情,有些悲伤,有些落寞。
他所认识的神霄君可不是一个会在这种关头用婚事这样的条件来要挟自己就范的人,神霄君这么做是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神霄君很可能确实看不到天市找到真正的心上人的时候了,他也很担心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有谁能替代他照顾天市,毕竟天市看似刚强,但是心性却终究不是那么坚韧。所以他才提了那么一个无理的要求。其实神霄君应该也没有寄希望于自己和天市将这样随意的婚事当真吧,他更多的只是想要让姚阡陌能念这样一份情,能在日后天市万一危难的时候,还能有个人能够出手帮天市一把。
今日夫妻一场,多照料一个小姑娘,好像也不怎么吃亏。
明灯之下,神霄君看着血雾的深处,嘴角蓦地浸出了一抹污血来,几乎是同时,血雾的深处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咆哮,使得所有的嘶吼瞬间寂静无声,只有血雾不断翻涌,如同惊涛。
“走——”
“快——走——”
血雾之中,传来了一阵阵低沉沙哑的嘶鸣,痛苦到了极致,令人有些难以承受。
神霄君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污血,从袖中取出了那块铁牌,他看了那块铁牌一眼,旋即便将那块铁牌向着血雾的深处抛掷了出去。
“叮当当——”
铁牌落地翻滚的声响传来,虽然极轻,却压住了血雾深处的咆哮,使得那咆哮好似是有些心虚。
神霄君这才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小友,映雪和饮冰就都托付给你照顾了,希望老朽这副衰朽的躯体,能够拖到你们都成长起来的那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