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茹的佩剑被姚阡陌紧握在手。
姚阡陌微微低身,手中反握的长剑从右手手臂后挑起,剑身上泛起了一道绚丽的阳光,使得那口本来品质寻常的剑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刺目,宛如在烈日照耀下的水晶一样,光彩夺目。
这是唐茹第二次见到姚阡陌出剑,但是比起之前玉桂山的那一次,姚阡陌的这次出剑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上一次,姚阡陌只有强行逼出的剑气,完全是依仗着修为,剑招烂得让人根本没法看,但是这一次,剑气都还没有诞生,剑上的剑意却已经凝聚到了饱满的地步,更是早已超过了唐茹佩剑所能承受的极限。
唐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口经过自己祭炼过的剑此刻已经因为无法承受剑意而寸寸崩碎,之所以还维持着剑的完整形态,那是因为那股强大的剑意还压在剑上,强行聚拢了剑的真形,只要姚阡陌这一剑递出,剑意脱离剑身,长剑就会瞬间化为飞灰。
那虽然是一口寻常的剑,但是却也是陪伴了唐茹多年,一想到这口由夏平在她入门时赠送的剑就这样被毁去,她心中依然是万分恼恨,却又只能强行按压了下来。
姚阡陌并不急着出剑,他眯着眼,笑了起来:“兄台,不知道我这一剑怎么样?你受不受得住?”
背棺人冷哼了一声:“少废话,直接动手吧。”
姚阡陌耸了耸肩:“那我怎么能干一对一这种欺负人的事情?我吃点亏,让你占点便宜,我带上孙非病这个连使师都不是的拖我后腿,一起来会会你,免得你说我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你说对吗,孙非病?”
孙非病抬起头,他冷冷地看了姚阡陌一眼,那双眸子里充满了不屑。
“我告诉你啊,碧玉棺材在,你真身不敢显露,只能以魂魄寄体,还在这讲究个什么,我要是输了,你耗得过他?”姚阡陌从孙非病的目光之中看出了那一缕不屑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位,但是既然灵识已经如此清明了,你还是应该懂怎么权衡利弊得失的吧?”
背棺人“呵呵”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劝阻姚阡陌拉拢孙非病一起发难,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的味道。
“你笑个屁。”姚阡陌突然没有好气地骂了一句,神情莫名地有些恼火,剑上剑意已经盈满,开始逸散入空气之中,犹如镜面裂纹,一丝丝蔓延而开,“都别废话了,该打打,该杀杀,胜负成败都在一招之间。”
姚阡陌话音方落,倒提的长剑顿时随着右臂抬起,猛地划出了一道明亮至极的弧线,向着背棺人就斩了过去——刹那之间,也不知道是剑光带着人影,还是人影带着剑光,姚阡陌就已经来到了背棺人的身旁。
而几乎是在同时,孙非病也再度出剑,一剑如虹,直刺背棺人而来!
背棺人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他猛地将身后所背玉棺解了下来,左手抄着棺盖如同盾牌一般挡向了姚阡陌,而右手则抄着棺体砸向了孙非病——比起姚阡陌来,他始终更忌惮孙非病一些,毕竟孙非病的体内寄宿着的魂魄实在是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姚阡陌先发先至,带着璀璨光芒的一剑在上扬的途中撞击在了棺材之上,顿时便发出了长剑折断的清脆声响,但是也正是在这瞬间,那一道孕育得饱满至极的剑意骤然爆发,化为了千万缕无孔不入的细密至极的光线,顺着棺盖上那一道道符文镂空的缝隙穿透了棺盖直奔背棺人,去势不减!
背棺人微惊,但是却毫不慌乱,他左手一转,原本竖立的棺盖随之转动,横扫向了姚阡陌——然而姚阡陌却早已主动退身,拉开了与背棺人之间的距离,他自知自己的修为不是对方的对手,哪怕对方也一样不见得状态有多好,但是自己的状态也同样糟糕,在这种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与背棺人正面硬碰硬的,他的出招就是虚晃一枪,引诱孙非病出手。
果不其然,孙非病出手,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一剑,轰击在棺体之上,竟是硬生生地震得背棺人的双腿微微一屈,足尖更是踩入了大地两寸。
姚阡陌松开了手中长剑,那早已剑身崩碎的长剑瞬间连剑柄都零落成泥——哪怕是他虚晃一枪的一招,也不是这口剑能够承受得起的。
怎么就没个称手的兵器?
姚阡陌神情愈发有些恼火,却是退到了一边,双手笼在袖中围观着孙非病与背棺人之间的战斗。
孙非病万分恼恨地瞪了姚阡陌一眼,本来他与背棺人互相忌惮,都担心局面不好掌控,所以打到一半就不得不暂时收手,互相对峙,谁也不敢轻易出手,结果姚阡陌横插一脚,用联手的建议诱惑他,骗他出手。
他其实已经很谨慎了,见到姚阡陌出手才跟着出手,却没有想到姚阡陌居然全力出手之后都还能借着背棺人的主要力量用来提防他的空当,虚晃一枪迅速撤退,逼得孙非病和背棺人两人相斗了起来。
到了这个局面,孙非病和背棺人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而且极大可能是只怕有人要丢了命,但是谁愿意先收手?谁敢保证自己收手的时候,对方不会借机乘虚而入?虽然有心,但是却已经很难再有回头路了,哪怕心中再恼火,再愤恨,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唐茹愣愣地看着姚阡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姚阡陌则笑眯眯地看着孙非病和背棺人之间的战斗。
孙非病是受限于宿体的修为,实力难以发挥,背棺人则是身受重创,伤势未愈,实力受损,所以二人之间战斗的强度都没有到二人的真实水平,但是即便如此,却依然让行走经验极少的唐茹开了眼界。
前几日,她在远处看到卢清远拔刀斩鬼胎时那一条将天地撕裂而开的红线时就已经惊为天人了,现如今见到这二人的交手,觉得只怕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精彩几分,毕竟她听说卢清远赶到的时候,那只鬼胎也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卢清远就真的只是拔刀带起一条红线,连着天地与鬼胎一起劈裂而开而已,鬼胎连还手的力道都没有。
而此刻的孙非病与背棺人之间的交手却是有来有往——他们的出手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了巨大的力量,与无穷的杀机和变数。
孙非病一剑直取背棺人面门,不见剑意,更不见剑气,像极了凡人江湖里的剑客递出去的一剑——但是就是这一剑,逼得背棺人连续纵身后退数十步,才在这后退数十步的时间里,将方才挡住孙非病一掌的棺体转到了自己的身前来挡那一剑。
这让唐茹不得不仔细思量,这一剑里到底是有什么玄机。
姚阡陌见着这一剑也不由得将眼睛微眯成了一条缝,继而大喊一声“好”,旋即猛地一蹬地,身形向前一跃,竟然是朝着背棺人的背心就冲了过去!
姚阡陌的突然搅局让唐茹有些摸不清头脑,而早有防备的背棺人冷哼一声,左手里的棺盖带起一片绚丽的翡翠残影向着身后便扫了过去——反正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将其逼退即可!
但是姚阡陌这次却没有退却,他猛地一把接住了那碧玉棺盖,嘴角微微一咧:“我知道,你有一件事情,一定不知道。”
背棺人一愣。
碧玉棺盖之上蓦地有淡淡的血色从碧玉之中洇散出来,就好似碧玉有了生命,受了伤,正在向外渗血一样的,瞬间就将棺盖由碧玉色染成了一片淡淡的血红,只是留下了一道镇鬼符符文的空白。
背棺人看着那道鲜血符箓神情多少有些困惑——这个人什么时候血书了符箓藏在这棺盖之中的?但是这不过是一道镇鬼符而已,自己又不是鬼,镇鬼符又能将自己怎么样?
这道镇鬼符就是姚阡陌当初准备给那只鬼胎的后手之一,只是可惜那只鬼胎胆小怕事溜走了,所以没有能够发动,却不曾想成为了今日的一招反手。
只能说世事变幻,谁又能机关算尽,算无遗策呢?
姚阡陌五指攥紧了棺盖,沉声道:“镇灵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