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的话与古墓厉鬼倒是不谋而合,因此姚阡陌倒是不会质疑,那人行事小心谨慎也的确不会轻易在林远身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这样看来,羽族古墓里的变故只怕不是第三方势力插手,而完全是面具人的计划了。
“他都让你打探了什么事情?”
“他就让我打听一些后山的传闻,顺便让我从祖师堂历代典籍中摘抄相关的记录和初祖的一些记录给他。”
打听初祖的记录?
难道那只死鬼就是钟鸣霄?
姚阡陌微微蹙眉:“那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我只打听到了有弟子说会时不时地在后山看见一闪即逝的鬼影,虽然时间地点不同,但是所有人都是这么个说法,至于那鬼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根本没人看清。”
“记录呢?”
“初祖……”
“林远,闭嘴!”唐茹突然有些恼火地喊道。
林远一愣。
“你的命在谁的手里,这还用多想吗?”姚阡陌冷声道。
林远又是一阵哆嗦,哪怕唐茹在一旁叫骂,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说道:“虽然祖师堂墓地里有初祖的坟墓,但是九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连月暴雨,山体变得无比松软,又恰逢了一场地震,竟然将祖师大茔所在的山体震得崩塌,所有入葬的祖师棺椁都滑落了出来,受到了不同的损毁。但是唯独初祖的棺椁棺盖大开,棺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林远刚刚说完这句话,唐茹的声音便蓦地停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林远,然后目光又缓缓地挪移到了姚阡陌的脸上,眼中依然满是难以置信——这怎么会呢?如果姚阡陌和林远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初祖就是那只厉鬼了?
“你在撒谎……”唐茹声音微颤。
“我没有。”林远急忙争辩,生怕姚阡陌信了唐茹而非自己,“这件事没有写在祖师堂典籍里,但是在那本《琼林宗大事记》里,有些文字下总会点上一个墨点,我当时翻查典籍的时候,将这些墨点点出来的字一一抄了下来,就形成了上面的内容。”
唐茹闻言脸色又是一白,《琼林宗大事记》她也是看过的,所以她知道里面有些句子的末尾一个文字下会出现一个墨点,像极了记录者写完一句话后随手点的一个标记,她以为那不过是记录者的习惯,却从未想过将那些文字一个个的连起来竟然会形成其他的内容。
那想来钟鸣霄就是那只厉鬼无疑了。
“夏掌门那边有可疑的行动吗?”
“我修为太低,那个人让我不要在掌门师伯面前有任何小动作,更让我尽量不要在掌门师伯眼皮子底下晃悠,免得暴露了自己。他只让我记下一些关于掌门师伯的传闻或者偶然见到的东西,只是我的确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因此只能告诉他一些我听到的传闻。”
“比如?”
“比如有一对师兄和师姐深夜在后山幽会的时候,撞上了来到后山的掌门师伯,被吓得够呛。”
“你就告诉了他这么多?”姚阡陌微微蹙眉。
林远点了点头,缩着脖子:“就这么多了。”
“那你没有告诉他的呢?”姚阡陌冷声说道。
林远愣了愣,他是没有想到姚阡陌居然知道自己还藏着一些消息,那些消息是他打算取得那个人口中的宝物之后再说给那个人听的,不然免得那个人过河拆桥。
林远心中虽然是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也知道不说只怕没有自己好果子吃,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听一位师妹说,她前些时间去采药,无意之间路过山后的禁地无人涧,她在那里见到了掌门师伯在那里与人交谈,她有些惊愕,原本还想要靠近,结果却突然就像是失了神一样的,迷迷糊糊的,等她清醒过来,她竟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卧房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方才见到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因此也不敢乱说,只说给了我知晓。”
禁地吗?
夏平身上沾染的气息……
姚阡陌点了点头,赞许道:“这样的消息你都能套出来,看来,那位师妹对你也是很是信任啊。”
林远听姚阡陌这么一说,心中不禁也有些飘飘然,笑了笑道:“那是……”
“可惜,你实在是对不起人家的信任。”姚阡陌突然声音一沉,林远的心也陡然一寒。
“不过你放心,我以诚待人,说了饶你一命就必然饶你一命。”姚阡陌说着,林远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说起来,那禁地距离后山远吗?”
“有大约十来里的距离。”林远顿了顿,又主动地补充道,“就从后山往东南方向,有一处丘陵就是。”
唐茹一直专心修炼,对于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各种传闻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此刻听林远说起这些来,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可怖。
“唐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就要趁早了,前面再有一百里地,就是琼林宗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说话的空闲。”
唐茹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我入门的时候,师父带着我去后山转过了一圈,他带着我离开后山后,拉着我的手,有些遗憾地说了一句:‘如果你能得到他的青睐’该有多好啊,我那个时候还懵懂,并不知晓这句话的意思,后来专心修炼,虽然没有忘掉,但是也没有再想起来。”
“看起来,你们那位祖师带回来的好东西已经有自己的灵识了。”姚阡陌顿时觉得胜算更大了,有灵识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让人占了自己的肉身去,青铜棺里的那具陪葬尸虽然未必能够让人满意,但是碧玉棺材里那具推门人尸骸想必会给幕后黑手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碧玉棺材里的尸体就是当初推开幽门的羽族人的尸骸,从幽门之后涌出来的幽界的诡异物质将其与地气源泉一并污染,他自然免不了一死的命运,但是却也因此与灵脉源泉形成了高度的契合,得到了被污染的灵脉源泉的滋养,肉身不朽,一点点重新滋生出了灵识。
从夏平对唐茹说的话来看,不管是镇墓尸还是推门人,似乎暗中都与琼林宗取得了一些共识,至少夏平希望藏在后山的那只能够青睐唐茹,只是唐茹并没有能够做到。
世间的事情总是繁复多变,一个人再精于算计,也不可能算清楚所有的事情,自己已经算是精于算计之人了,却也在这个九婴冥煞之局中被一个个烟雾弹弄得有些狼狈不堪,处处都落在了布局人的身后;但是那个布局人再精巧地算计了这么多步之后,也终究失算了,要去正面硬接推门人了。
哪怕布局人设计坑杀了守陵人,甚至可能还吞吃了守陵人的魂魄壮大了自身,但是正面硬扛推门人,那也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那可是当年以一己之身,承受了整条灵脉的灵力和血池的力量,强行推开幽门的存在。
哪怕布局人已经足够谨慎,还专门带上了碧玉棺材,但是现在的推门人有了自己的灵识,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就被碧玉棺材封住呢?
说不定自己还能捡个漏呢。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后山和禁地无人涧的两只,到底哪只是陪葬的,哪只是推门人。
姚阡陌有些期待地笑了起来,那个笑容落在林远的眼中,简直就是魔鬼一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而唐茹则更加疑惑了,她已经不清楚姚阡陌到底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了。
而此刻的琼林宗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一具具尸骸,无论男女,无论老幼,纷纷被一击毙命,毫不留情,鲜血更是将广场的地面染得一片血红。
一个裹着一身斗篷,戴着银质面具的身影站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他的背后则背着那口碧玉棺材——连棺盖与棺体都一并捆得结结实实的,他冷哼了一声,迈步向着琼林宗祖师堂走去。
祖师堂里,那只身影已经变得极其缥缈虚淡的厉鬼正在贪婪地蚕食着一缕缕香火,随着一缕缕香火被他吸入腹中,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真实了起来。
“钟老先生,对于你的徒子徒孙你还真是冷漠得令人发指。”背棺人站在了祖师堂的门口,他看着那个通过袅袅香火来增补自己魂魄的身影发出了一阵冷笑,满是鄙夷地说道,“我应该恭喜你的修为精进了几分吗?”
钟鸣霄猛地转过身,他面目狰狞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身影——他还是和多年前强行将自己从碧玉棺材之中拖出来时一样的可憎可恨。
他变弱了不少……钟鸣霄能够感受到,他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伤势,哪怕他隐藏得很好,但是自己却仍然能够感受到。
“现在可以说了吗,那具遗骸的位置?”背棺人半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不然我就没有耐心了。”
背棺人说着话,猛地一挥左手,钟鸣霄的身形便陡然崩碎出了数十道细微的裂口,顺着钟鸣霄的身体缓缓地蔓延着,使得钟鸣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突然破碎的瓷器一样,而这瓷器的裂纹还在不断增多。
钟鸣霄的面容有些狰狞,他咬了咬牙,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告诉你在哪里……”
背棺人这才轻轻冷哼了一声,落下了左手,钟鸣霄崩碎的躯体这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招,不然我让你……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