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黑手就在玉桂山?”唐茹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那你以为那些牺牲自己袭击你们的人是怎么一回事?”姚阡陌反问,“就算那人有自己的势力,他想要杀人,围杀你们就好了,何必让这么多人自杀式袭击,拖上你们一起死?”
唐茹闻言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
“更何况,我当时看到了至少有十余处起火之地,这些人有各自不同的出身,如果全是他的党羽,那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加之当初在牛角沟附近和玉桂山的眠穴里,我都发现了被行尸蛊蛀空了脑子的尸骸,所以我有充足的信心断定,那些人其实是被种入了行尸蛊。”
“行尸蛊?”唐茹从未听闻过这种名字。
“一种多年前在南疆盛传的蛊术,但是已经随着巫医之道没落而没落多年了。行尸蛊种入人脑之中,可以侵蚀人脑,控制人的言行,直到将人脑蚀空后,人就会死去。”姚阡陌倒是不吝啬地解释,“这种蛊虫侵蚀人脑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随着它们吞噬人脑,人的言行也就会变得越来越迟钝笨拙,宛如木头。你方才所说的那些人言行都极其灵活,说明行尸蛊种入其脑中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在那之前,营地之中人多眼杂,人口众多,哪怕是修为再高深,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认为,他们应当就是上山之后,人群分散才被人找到种入了行尸蛊。”
唐茹听到此处,不由色变。
“而且那只鬼胎本来可以逃出生天,却要不惜代价,自寻死路冲入营地,我只能认为他是受到了某种更为强大的外力的胁迫,逼不得已,只能将生死赌在一线。”
姚阡陌早就有些怀疑幕后黑手只怕就藏在玉桂山,现在他可以肯定,那一夜幕后黑手必然就在玉桂山,想到这里,姚阡陌也不禁有些后怕,这样说起来,自己那夜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已经暴露在那个人的眼中了,还好自己早早地就做了面具,掩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即便如此,幕后黑手只怕也已经知晓了有不在他掌控计划之中的力量介入了此事,自己的身份还能隐藏多久就成了一个不得不思量的问题。
但是比起这个问题来,还有一个更值得姚阡陌思量的大问题,那就是……幕后黑手来玉桂山做什么?
只是为了阻止太纯府破坏此处眠穴吗?
绝对不是,那个鬼胎自杀式冲击太纯府营地,很有可能就是被幕后黑手所逼迫的,不然他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那么惜命的鬼胎做出如此愚蠢冒进的举动来。
幕后黑手的目的只怕很可能与玉桂山羽族古墓有关,而玉桂山山下那一道道剑痕,只怕就是太纯府高手与幕后黑手交手留下的痕迹。
但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让那只鬼胎冲击太纯府呢?
姚阡陌微微蹙眉,旋即心中产生了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
糟糕了。
鬼胎冲击太纯府的直接结果就是引得太纯府高手出手,再加上幕后黑手的压迫,太纯府不得不使用了一位隐藏的天师境高手,这很可能就是幕后黑手的目的——引天师境高手出手。
幕后黑手引天师境高手出手的目的当然不会是想不开,他一定有着更为深层次的思虑,将这个未知的思虑与羽族古墓联系在一起,姚阡陌就只剩下了一个猜想。
借力打力。
幕后黑手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推开剩下的两扇门中的一扇,所以……他用这种方法引诱高手出手,再借用高手的力量与自己的力量联合起来,冲开羽族古墓之中的某一扇门——甚至,也许是两扇也说不定。
幕后黑手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姚阡陌也无从知晓,但是如果剩下的两扇门真的被打开了,那后果也许会变得极其糟糕——如果真的如姚阡陌所料的话,那他希望那个人最好只是推开了守陵人的那扇门,没有推开通往幽门的那扇门,在这个不见羽族的时代里,幽门一旦打开,再想要关闭,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超乎想象。
姚阡陌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在原地来回踱步了片刻,才说道:“不行,我得回玉桂山一趟。”
“你……”唐茹所知远少于姚阡陌,自身思虑也逊色一筹,见姚阡陌此状,也不禁有些诧异,“……”
“必须得走这一趟。”姚阡陌吐出了一口气,“顺利的话天亮前就能回来,不顺利的话,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姚阡陌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借力打力,那作为中转的他就不得不强行用自己的身躯去作为承受天师境高手全力一击的容器,那势必会对对方的身躯造成严重的损伤,对方的实力也会被大幅削弱,对于他的威胁就不再是那么大了——更何况,他手里还是捏着一些保命手段的,真的到了打不过的地步,想要逃,也不见得就有几个人能留下他。
“我跟你一起去。”唐茹说道。
“想死?”姚阡陌皱眉。
唐茹不辩解,只是抱着剑。
“你修为太低,速度太慢,此事紧急,我没法子等你。”姚阡陌解释道。
唐茹眉梢微微一挑,有些怒意,但是她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姚阡陌没有说错,她的修为在姚阡陌眼中实在是太低了,带在身边,非但不是助力,还是一个累赘。
唐茹抿紧了嘴唇,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回来后会告诉你情况,在这段时间里,你也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林远还活着吗?”
“平安无事。”毕竟林远一直在山下,也是最先撤离的那一波,鬼胎冲向平妖士的时候,林远都已经撤出了二十多里地了,从头到尾就没有直面过任何风险。
“刑讯逼供他。”姚阡陌很干脆地说道。
“啊?”唐茹终于愣住了。
“有什么好啊的,怕什么?那个人本来也没有打算留你们琼林宗活口,你不早点动手,还想怎么观望?”
唐茹有些迟疑。
“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林远开口,我回来他还没有开口,我就自己上了。”姚阡陌说完,顿了顿,“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回,麻烦你帮我找到赵燧,就说你把我打了一顿,我怕了你了,所以自己跑了。”
姚阡陌说完话,也不管唐茹如何作想,便自顾自地向北疾行而去,只留下了了依然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的唐茹呆呆地立在原地。
自己把他打了一顿?
自己是那么粗鲁不讲道理的人吗?
没来由的,唐茹更加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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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门。
王琰坐在烛火之下,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那名清癯的中年书生,眉头紧皱。
在门口处,有一名戴着哭脸面具的男人倚门而立,那生得五官精致无比的少年则在那男人的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病床上的中年男人。
“怎么样?”卢清远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琰主修扶乩一道,虽然在青囊一道上有所涉猎,但是终究造诣有限,只能勉强稳住太白的伤势。
他亲眼目睹了那一战,目睹了那一场万鬼噬神的狂暴剑意,就像是一场大雨泼洒下来,他这才意识到,太白早就入了天师境,只是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那一场万鬼噬神的剑意的暴雨之中,原本游刃有余的面具人猝不及防,险些被当场格杀,但是到了最后,却有一股怪异的力量骤然自大地之下涌出,与太白的狂暴剑意拼了个两败俱伤,剑意消散之后,就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大地,触目惊心,而面具人也趁机遁走,不见影踪。
他知道太白的伤势到了最后不会轻,毕竟隔着数百里全力出剑,那样的反噬必然是巨大的,但是他直到此刻终于赶到了此地,才知道太白竟然是重伤昏迷,至今未醒,甚至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王琰叹了一口气:“内伤太重,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如果不是他一口先天剑气充沛,现在连吊命都做不到。”
“怪我。”卢清远低头。
“没什么怪你的。”王琰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她小心翼翼地挑了挑床头的灯花,才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对方的修为毕竟也是天师境,不是我们所能匹敌的。”
王琰和卢清远走出了门,王琰轻轻地掩上了房门,与卢清远一并踱步至中庭,看着高悬明月道:“太白的修为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清楚,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我们要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卢清远没有否定王琰的建议,不同的修为会有不同的任命与限制,一旦太纯府得知太白入了天师境,他必然会被调离太白的职务,去往某个从此销声匿迹的职务,再也不被人所知晓,所以为太白保守这个秘密,卢清远没有异议。
“镇星她来得及吗?”卢清远问。
“不知道。”王琰有些忧心,“镇星前几日就已经出发了,还需要两三日才能赶到,但是太白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是要看太白自己。”
卢清远沉默不语。
王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卢清远一眼,她太了解卢清远,所以她悠悠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没必要瞒着。”
“我怀疑那个人是亥天君。”卢清远突然小声说道。
王琰一怔,猛地扭过头,一双平日里沉静柔和的眸子里竟然显露出了几分凶光来,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高亢得有些失真:“怎么会是他?”
“牛角沟那边的邵家老宅有一只隐藏的鬼胎,有人过去在那边发现了一个行商,我在行商的体内感受到了亥天君寄神种的残留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我很确信,那就是亥天君留下的。”
王琰的神色蓦地变得有些失魂落魄,她愣愣地盯着中庭的树影看了好久,才又一次呢喃道:“怎么会是他?”
卢清远只摇了摇头。
“还有一个修为始终在剧烈波动的平妖士,他的名字叫做肖成业,自他五岁拜入乾元道,至今二十余年的履历很清楚,没有一丝的空白。”少年轻声说道。
“哪个门派的?”王琰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块,她突然发现,这已经不仅仅是九婴冥煞这样一个凶局那么简单了,这水浑得可怕。
“乾元道。”
王琰闻言神色又是微微一变,尽管微弱,却还是落入了卢清远的眼中。
但是卢清远却没有开口追问,他以为王琰会说些什么,但是王琰却只是很快收敛了震惊的颜色,轻声说道:“乾元道我是知晓的,三百多年前曾经是大正,后来被妙月水榭所顶替,没落成为了中正,但是家底还算雄厚,也是中正中出挑的门派了。”
“当年他不也正是出身于乾元道么?”卢清远突然说道。
王琰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她有些勉强地笑道:“还提他做什么,都已经死去这么多年了,也没多少人还记得他了。”
“你说,会不会与他有关系?”卢清远低眉问道。
王琰沉默了片刻:“能有什么关系?差了二三十年,又能有什么关系?”
卢清远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我总以为,当年的事情,不是亥天君,也不是他。”
“事情都已成定局,现在再说,又还有什么意义?”王琰摇头,将目光从卢清远的身上挪开,“夜色深了,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也早些回吧,阳城郡那边只怕还有许多的事务需要你处理。”
卢清远一步都没有挪动地看着王琰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才蓦地按住了他的面具,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力,使得面具上出现了一条条斑驳的裂纹。
一场旧事,多少遗恨,心相残缺,至今难填。
“老东西……”少年有些担忧。
“我没事。”卢清远缓缓松开了手,“回吧,皓天君应该快要到玉桂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