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猜不透宋璃的法子究竟是什么，竟会让她和萧执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他踏着夜色回了卫家，卫如风见到儿子回来露出了笑，“重光回来了。”
卫珩点点头，“父亲怎么还未歇息？可是有事等着儿子？”卫如风抬手示意他坐，“你去京都一晃便过了半年多，我同你母亲原以为你年节怕是赶不回来了。”
卫珩笑起来，“原本是赶不上的，不过这回应天昉恰好有案子在，我便跟着大人来了。大人还特地允许我回家探亲。”
“萧大人来了？”卫如风问道。卫珩点点头，“两位大人都来了。”他脸色有了些少年意气的笑，“离京前我们刚办了晋王府的案子，这案子儿子也立了功！公主将圣人的赏赐都分给了我们，我选的那些首饰和孤本，父亲同母亲可喜欢？”
卫如风拍了拍儿子的肩欣慰道，“我儿向来聪慧，父亲一直都晓得你有本事。”他笑了笑，“圣人赏赐的自然都是好的，不过为父没想到，这些东西竟是公主分赏给你们的.....这昭华公主.....可好相处？”
“自然不好相处，朝中的大人们没有一个不头疼她的。”卫珩笑容更盛，“不过公主待应天昉的人都极好，她心思灵巧，私底下也没什么架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卫如风眼眸闪了闪，片刻后又问道，“为父有些好奇，她是圣人一手栽培的，又立过许多大功，她被封了公主倒也合理，但这宋帝被迎回皇陵还得了谥号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珩微微蹙眉，“此中缘由是应天昉最高级别的机密，儿子并不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圣旨公开前，儿子听说公主在泰阳殿狠闹了一番，宫里有传言，说这谥号是公主向圣人要来的，说这是陆家欠了宋帝的。”卫珩答道。
卫如风沉默了许久，“她那么小便离开了皇宫，此后又经圣人教养，想不到她心中仍有宋帝.......”
“哎.......”卫珩叹了口气，“公主受封那日府中宴请，她多喝了几杯，儿子曾听她酒后所言，她归于陆家并非是因为威逼利诱与圣人的教养，而是因为她在圣人身上看见了她父皇想要的未来.....
公主那日在天守阁放了一宿的风筝，那天守阁可是宋帝为她而建的，可见公主心中仍是记挂着她的双亲的。”
“她竟是这么说的？”卫如风愣了愣。
卫珩点点头，“父亲，我自入应天昉后便更坚定了要为卫家摆脱右相之心。若是说公主在圣人身上见到了那未来的希冀，那儿子便是在应天昉见到了这份盼头。
右相这么多年来玩弄权术，暗中也不知做了多少孽，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只要我们投诚，公主与萧大人定然会有法子的！”
卫如风想了想，“或许你说的对.......”自从卫珩进了应天昉他就猜到了卫珩的心思，他默许了此事正是因为他也想尽快解决掉右相了。
“重光可否向公主与萧大人传个话？为父有一桩极重要的事想亲自向二位禀告。”卫如风说道。
“父亲！”卫珩眼神一亮。卫如风微微颔首，“右相之事还牵扯着另一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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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宋璃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后她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直到执事前来禀告消息她才收了剑。“大人，段春有消息了。”
匆匆用过早饭宋璃回了书房，“指挥使大人呢？”宋璃问道。执事将卷宗放在了宋璃的书案上，答道，“萧大人一早便出门了，说是去趟城外的采石场。”
宋璃了然，“好。”宋璃展开卷宗，段春的消息不算多，卷宗上记载着他年龄不详，生地不详，但他有淮州口音。
他的生意规模算不得大，但涉足的行当却很多，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他常年游走于东陵各地，与许多官员都有私下的来往，并在许多地方都置办了宅子，现如今其人正在越州。
宋璃看着名单发愁，若是一一细查起来只怕要费不少功夫。她又看了看段春的画像，看起来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目算得俊朗，只可惜脖子至下巴处有大片可怖的疤痕。
但从卷宗来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叫宋璃在意的是，此人的经历缺少了他幼时与少年时期。
“继续查，让人盯牢了他。名单往各处都送一份，都摸一摸底，尤其要注意小金秤。”宋璃朝执事吩咐。“是，大人。”
执事退下后宋璃看着画像出神，段春的生意也涉及了药材，与卫家也算有些交集。她一时疑惑起来，究竟是巧合，还是说他与卫家的确有关呢？
卫家背后藏着宋家与周相，若是当真与宋家有关，那么昌南县令的事便解释的通了，可刘治又是怎么回事？
刘治已经查过，并没有找到任何与宋家有关的线索，宋璃一时想不明白，但她总觉这一切应该不是巧合。“段春.......”
午后宋璃去客栈找了江离，江离这会儿已经听卫珩说了要去见她“师父”的事，她倒没什么紧迫，她将宋璃引来陇川，那么自然是做好了准备要摊牌的。
两人上了马车后，宋璃问江离，“这几日可寻到心仪的药材了？”江离颔首，“收获不少。”她看着宋璃今日脸色好了许多，便也问道，“你同萧大人如何了？”
宋璃垂下眼眸，“还能如何.....亲事已经退了，但往后还是要一起当差的。不过......我虽心中郁结难消，但也打算重新选婿了。”
江离一愣，“选婿？这样快？”宋璃叹了口气，“自我身份被公布朝中便没太平过，那时我同萧家有亲事，至少能叫一些人安心。可如今他负了我，亲事作罢，自然又要叫人疑心我.....”
她抬头看着江离道，“我需得快些定亲，才好安抚朝中一二。”江离闻言叹了口气，心道这宋璃也确实有些可怜.....“那你可有了人选？”
宋璃点点头，“王侯将相只怕不敢沾我，而寒门官员容易叫人心生猜忌......所以....我看上了卫珩。”
江离闻言霎时瞪大了眼睛，“你说谁？”宋璃看着江离错愕的表情，心中便有几分确定自己的猜想，“我说我看中了卫珩。
卫家是百年氏族，且他如今进了应天昉不沾六部庶务，上头又有萧执压着，再说他还是探花郎，才学品貌都没得挑。他是如今我能想到的最适合的人选。”
江离晃了晃神，“........你同他提过此事了吗？他可愿意？”宋璃笑了笑，“倒是还没提过，不过.....他有何不愿意的？我贵为公主，又是应天昉的副指挥使。再说了，我的才学品貌难道配不上他吗？”
宋璃靠着车厢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况且.....他入应天昉本是为了让卫家能够摆脱右相。
他入应天昉时日尚短，他不了解应天昉也不了解圣人，圣人可是天子，她不会接受任何胁迫与利诱，但我却能为他从中转圜。如此这般，你说.....他有何道理要拒绝我？”
江离垂下头心跳的极快，她万万没想到宋璃居然会有这样的打算。但宋璃说的话很有道理，卫珩想保下卫家，那么做宋璃的驸马便是极好的法子。
“阿璃。”两人静默许久，江离抬起了头，“我知道玉玺的下落。”宋璃的话提醒了她，她同样不了解应天昉也不了解圣人。
之前她想着卫家若以玉玺为交易或许便能让女帝放过卫家，但她没往深处想过，圣人灭了卫家，只要有宋璃和萧执在，他们未必就不能夺回玉玺。那是天子，挑衅天子之威实在愚蠢。
“我可以交出玉玺，但你要想办法保住卫家，并且.......卫珩，你不能动他。”江离声音压的很低，但并不妨碍她此时认真的神情。
宋璃没想到江离竟然这样果断便改变了策略......提起卫珩的事，虽然是她想敲打江离一番，但她原本以为江离还会有所犹豫，江离的果敢倒是超乎她的想象。
宋璃配合着露出怔愣的表情，其后皱紧了眉头，“玉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江离不再拖沓，“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虚与委蛇了。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所说的师父，而我也确实是有意将你们引来的陇川。”
江离凑近了宋璃几分，“我的师父是卫珩的父亲与姑姑，卫家背后真正的人不是右相而是你母后。
玉玺的事我不相信你全然不知，但如今我便可以告诉你，玉玺的下落只有我知晓。我少时曾经来过陇川，
那时我便从宋家偷了玉玺，原本是想留着将来保命的，但我在意卫家人，又觉得这东西将来说不准也能保下卫家，所以便将东西藏在了陇川。”
宋璃听的认真，“卫如风和卫如雪才是你的师父？我不明白，你此前不肯透露这些，为何现在却和盘托出了？”
“因为卫珩不能做你的驸马。但你所言在理，你若提起此事，他没有拒绝的道理。”江离叹了口气，“且你方才不是敲打过我了吗，应天昉与圣人.....终究是我的想法过于愚蠢了。”
“你.....心悦卫珩？”
江离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何为心悦。”她微微蹙眉，“少时来陇川那一回我便见过他，也见过师父一家人相处的样子。”
她咽了咽，“.......师父曾说我与寻常人不一样，他们都说我冷漠的甚至不像个凡人，除了医术从不在意旁的事，而我从小确实便没有什么太多的情感。”
宋璃大抵能理解她的意思，“可你在意卫家。”
“许是执念吧......自我学医以来，师父便是我的目标，我在学医上有天赋，却总也得不到师父的认可。我想不明白，但也不打算妥协。”
江离捏了捏眉心，最终迎上了宋璃的眼神，“总之，卫家的医术与卫珩，我都想要。”
宋璃沉默半晌，随后打开了车门，“掉头，回应天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