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刚刚拉起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芯瑜，我以为你会回头的……”
郁芯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抬眼发现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的楠丘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幽深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满脸失望。
“师，师父……”
郁芯瑜手上的被子再也没有往上拉了，整个人跌坐到椅子上，一脸颓然，自嘲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醒的？”
楠丘老爷子伸手摘掉鼻子上的呼吸管，本来想坐起来的，但是因为麻醉的效果退去了，胸口隐隐的疼痛让他不敢乱动。
“手术之前我就醒了……”楠丘老爷子的声音沙哑平淡。
“什么？！”
郁芯瑜不敢相信老爷子居然这么早就醒了，这么说那自己后面做的这些事情不都是如跳梁小丑一般了吗，说不定唐红豆现在正躲在某个角落嘲笑自己愚蠢的吧。
“手术前？前多少？这样耍我玩很有意思吗？”
楠丘老爷子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耍你，我只是觉得你是一时子糊涂做错了事，想给你个机会改正的……可是……哎，芯瑜，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吧，没错，都是我做的，可是我都是有理由的，不是吗？”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心里居然装了这么多东西……芯瑜，人啊，他的这一辈子很多东西都是得不到的，不光得不到，还会失去很多东西，可是偏偏有一种不能丢掉，那就是良心，刻木也好，做人也好，你都要摸着良心，觉得问心无愧才行。”
郁芯瑜拍了自己的胸口两下，咚咚的声音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样，“我的良心告诉我没有做错！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去争取，难道等着天上掉馅饼吗！物竞天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楠丘老爷子咳嗽了两声，感觉胸口闷得厉害，“芯瑜，你真的是……”
郁芯瑜刚准备说话，她放在门口的椅子就发出声音，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看着大家的表情，她才知道今晚的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了。
郁芯瑜这才发现她买来的康乃馨中间亮着微弱的红光，因为康乃馨也是红色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果然自己是一早就被怀疑了，不然怎么会开着病房里的监控不够，还要偷偷摸摸地在花里藏一个呢？
“师父，你可真狠心啊……不过你命倒是真硬，我买通了手术的护士，希望你不能走下手术台，没想到她那没用的东西居然还是让你手术成功了，呵呵，看来是你命不该绝。”
郁芯瑜当然不会知道，从觉得她有问题开始，就有人在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了，她买通护士的事情官旭和唐红豆早就知道了，而那个被卖通的护士也早就被换掉，从雅康开除了。
楠丘老爷子听完郁芯瑜说的话，神色痛苦地摇头，唐红豆发现老爷子伸手想去按胸口，连忙走了上去提前握住老爷子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爷爷，你没事吧？不能碰，伤口还没好……”
唐红豆说着想去按呼叫铃，却被老爷子拦住了，“我没事了……咳咳咳——”
“哟呵，装得不错嘛，能让老爷子站在你一边，挺骄傲的吧，是不是，唐红豆？”
听着郁芯瑜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官爸和官旭还好，官妈整个人都愣了，要不是亲耳听到郁芯瑜说的那些话，她说什么都不相信这个文文静静，看上去很乖巧的小姑娘居然会做出这些事情。
“别说了，先让爷爷好好休息。”
唐红豆声音还算镇定，帮楠丘老爷子盖好被子，老爷子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精神不错，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好好休息。
“唐红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孝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官旭眉头紧皱，过去揪着郁芯瑜的后领，直接把她扯到了外面的客厅，郁芯瑜的手勾到了床栏官旭也不在乎，直接一个用力把她的手给扯脱臼了，官爸官妈和楠丘老爷子说了两句话，也是脸色铁青地跟着出去了。
“闫婶，麻烦你照顾一下。”
唐红豆也准备出去，现在是求证诸多疑问和猜测的时候了，可才一转身，老爷子就拉住了唐红豆的手。
“红豆……”
唐红豆转身拍了拍楠丘老爷子的手，帮他把手放进被窝里，“爷爷放心吧，我知道。”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阎王殿闯了一遭，很多事情已经想明白了，但有些事情他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唐红豆从房间里出来，带上了病房卧室的门，手里还拿着郁芯瑜的外套。
“先穿上吧——”
唐红豆把外套扔在一边，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夜里的A市气温已经有些低了，郁芯瑜托着脱臼的手，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看着唐红豆目光凶狠。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你赢了！别用看着失败者的眼神看我，我恶心！”
唐红豆坐到官旭旁边，“穿不穿随便你。”
其实郁芯瑜也想把衣服穿上，手脱臼了疼出一身冷汗，现在整个人好像被扔在冰水里一样，可是手太痛了，根本穿不了，更何况这件衣服是唐红豆拿出来了，她不需要唐红豆的施舍！
“唐红豆，师父手术前就醒过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听到郁芯瑜这么说，官爸官妈都是一愣，看着唐红豆都有点不解，官旭眉间也有点诧异，不过却隐藏得很好。
“没错。”
唐红豆点了点头，眉眼间看不出喜怒。
“唐红豆，我还是小瞧你了。”
唐红豆看着郁芯瑜摇了摇头，这个女人真的已经是无可救药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人证物证都有，她居然还一点都不想着反省，还要再呛自己几句，唐红豆真想知道这郁芯瑜脑袋的构造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郁芯瑜，你浪费了爷爷的一片苦心……其实爷爷在你跟我道歉的那天就已经醒了，你还没来之前。”
“呵呵，那你瞒得不错啊，知道是我推的老爷子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我说了这么久，演技派嘛。”
郁芯瑜说出是她推老爷子的时候，官妈伸手捂着张大了嘴，看着郁芯瑜的眼神就跟看一个怪物一样。
“是，我是在你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那天是你故意推爷爷的了，我还知道爷爷发病不是因为摔的那一跤，而是你把我推开后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郁芯瑜你太残忍了，爷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能下得去这个手呢？”
“我……”
“听我说完！”唐红豆打断了郁芯瑜的话，声音很有震慑力，郁芯瑜居然当真就没敢开口了。
“爷爷醒来的时候有多难过你知道吗？他传授全部技艺的徒弟居然处心积虑要害他？！尽管如此，爷爷还是选择了原谅你，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装作昏迷的原因，就是想着你能良心发现，迷途知返，可是你呢，你再一次把爷爷给你的机会浪费了！”
郁芯瑜怎么都不会想到，今晚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病房留给她，居然是一个测试，一个道德测试，可偏偏自己没有通过这个测试。
郁芯瑜扯了扯嘴角，苦笑，“那还真是为难他老人家了，可是真不好意思啊，这个机会我一点都不想要，从我决定开始做这件事开始，我就已经想好最坏的结果了。”
郁芯瑜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摊在沙发上，看着唐红豆，眼神里有嘲讽，有不甘，也有认命。
“报警吧，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