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嘈杂的声音,秦扈添背着包裹从人群里向琴微生跑来,身后还甩出来一只鞋,滚落几下掉到了琴微生面前。
琴微生:……
她抬眼看过去,问:“何人的鞋?捡回去。”
有人不好意思地单脚跳出来,连忙把鞋捡了穿上。
琴微生看向秦扈添:“秦公子,走吧。”
秦扈添笑得有些荡漾:“好。”
什么形象?在微生姑娘面前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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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途中,琴微生叮嘱道:“阿妹需要秦公子多照顾些,她无法视物,若要出门须秦公子照料。她心里仍有不安,秦公子要多陪她聊天。吃食不必担心,若我不在,会有人上门送饭。”
“我只有一个请求,还望秦公子照顾好我阿妹。除指点秦公子外,我还会多送公子两本书,一本讲入门之法,另一本着修剑之路。”
秦扈添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两本书对他的修习有益,说不定他与琴微生之间的距离会小一点。
于是他应了下来:“多谢微生姑娘。”
琴微生其实没什么能给的出手的灵器。
之前在秘境中得到的大多是武器一类的,还都上交了。就算未曾上交,那些也不是一个剑修该用的。还有一些用以稳固灵力的,但秦扈添如今未入门,用不上那些东西。
思来想去,她只能把自己之前看过的书给他,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经过这段日子的训练,秦扈添的体能大幅提升,上到山顶也只是有些微喘。
他回首看去,琴微生和段荻花如同无事人一般,脚步不停。
在秦扈添心里,他和琴微生的差距又扩大了一点。
等进了院子,琴微生甚至还没靠近琴微絮住的房门,就听到了响亮的声音。
“……我拍五,五个小孩敲大鼓!”
她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你拍六,我拍六,六个小孩吃石榴!”
琴微生把门推开。
“你拍七——”听到声音的琴少安扭过头来,高兴道,“阿姊!”
琴微生眼神扫过去,发现这两个人不在榻上玩游戏,齐刷刷坐在地上,旁边还放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果盘。
多亏他们给自己搞了个坐垫,不然琴微生能瞬间喷火。
琴微生叹了口气——把两个小孩放在一起,本就不应该对他们的游戏有多期待。
“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公子,少安,你叫大兄即可。”琴微生又看向秦扈添,说,“这是我干弟弟,琴少安。”
琴少安站起来,有些羞涩:“大兄好。”
这一句声音,让秦扈添以为自己见到了六年前的秦扈惕。当时的秦扈惕怯弱羞涩,也是像琴少安一样抬手问好,轻轻地叫他大兄。
现在,他已和秦扈惕无甚关系了。
“少安好,这段时间我和你一起照顾怜儿姑娘。”
琴少安点点头,却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揪了揪,他垂眸一看——是坐在地上的琴微絮。
琴少安连忙将她扶起来。
“秦公子好。”
秦扈添回:“怜儿姑娘,这段时日我将会跟着照顾你,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及时提出。”
琴微絮笑着摇头。
琴微生见状,说:“我和段师妹出去一会,你们聊。秦公子,一会太阳不烈时,记得将她带出去晒晒太阳。”
她走近,和琴微絮耳语道:“我去问问邪魔那人的下落,回来时给你带个惊喜。别胡思乱想,子时之前必归。”
见琴微絮冲她点头挥手,琴微生这才带着段荻花离开。
她们又进了地牢。
皖娘仍在唱歌,期期艾艾,声音悠长。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
皖娘的声音逐渐变小,紧接着是她清亮的声音:“姑娘既来,何不出现?”
琴微生和段荻花出现在拐角。
“我来问你,城主叫何名字?”
皖娘道:“大人名为许慎。”
“你上次见到他是在何处,可有人俘虏他?”
皖娘抬眼看向琴微生,眼里竟含着些恨意,顺着滚烫的泪水落下来。
“大人在,柴桑城。”
柴桑城?!
琴微生愣了一下,皖娘继续说道:“有人掳他,如今应以放他周全。”
“也就是说,有人抓走许慎,而你为了救他,被迫离开津城。”
琴微生声音严肃,语气里带了肯定:“你不认识我,有人让你来找我。说,那人是谁?”
皖娘看向她,笑着摇头:“姑娘活在世上,总要糊涂一些。慧极必伤的道理,姑娘不会不懂。”
“那你还想见到许慎吗?”
琴微生一击毙命。
皖娘身形摇晃一下,她眼里含着泪水,抬眼打量了一下关着自己的牢房。
“皖娘与大人相伴近十年,未曾分离,皖娘不愿在此处度过余下时光,只愿倾尽所有,见他最后一面。公子,皖娘得罪。”
皖娘猛地垂头,声音微低:“姑娘,莫要一叶障目。有时姑娘看见的,并非真相。”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地牢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琴微生警惕地回头看去,手中剑影虚虚握着。
直至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
再往上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师兄?”
霁月缓步走过来,唇色微微泛白。
他伸出手,手中是掌门令牌:“我奉掌门之名,带走津城邪魔。”
琴微生后退一步,乖乖让开。
皖娘将手放在面前竖起的一根根细小符棍上,火焰灼得她掌心通红。
“他在哪?”
霁月张了张嘴,却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眼尾被刺激得通红,嘴唇也隐隐有了血色。
但没一会,他的脸色就更加苍白。
“师妹,你先上去,我和她说几句话。”
琴微生从不怀疑自己的师兄,因此冲他点点头,带着段荻花离开这里。
在离开之前,她扭头看了眼皖娘,正好看到她跪倒在霁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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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外面,感受着微风吹来。
段荻花问:“皖娘为何要找许慎?”
琴微生看了眼她,显然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和津城邪魔有关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
琴微生无意刺激她,因此顺着她的话说:“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我觉得不是爱。会不会许慎是皖娘的最后一个奴隶,因此她对许慎倾注了些不一样的感情?”
琴微生摇头道:“我倒觉得是爱。”
“许慎是凡人,皖娘是邪魔。邪魔会爱人吗?他们分明没有人的感情。更何况人魔殊途,至亲之间都会持剑对立,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皖娘方才唱的歌,你可知道来源?”
段荻花摇头。
琴微生轻叹一声:“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它出自于诗经中《召南·草虫》,是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她用这首歌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意,又何尝不是在诉说真情。”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可惜人魔殊途,爱在两人之间,是祸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