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晨光熹微。
东方的山崖之上,出现了些许光亮,映照着整个铸剑峰,所有房屋建筑之上都映衬上了白昼初降的晨光。
昨夜林满六出门探需几次,发现那些盯梢他和宁珂的铸剑峰弟子,竟是没有一个人撤去,这让短衫少年不得不佩服那李君策的手段,之后想要逃离,恐怕得等一个变故了。
短衫少年推门而出,面向东方,让晨光洒在自己身上,他开始伸展自己的四肢,极其慵懒地舒展开来,像极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
身后另一个房间的房门也随之打开,伴随着“嘎吱”声响,林满六偏头看去,便看到那个把头发梳得极其工整的宁珂,不知她从那摸出来的玉簪,就那般别在了发髻之上,如果不是衣服还是林满六替其置办的衣袍,换一像模像样的书生衣饰,定要比现在俊俏上许多。
“身在敌腹,柳兄还有这般闲适雅兴?”宁珂以她自信的男子音色开口说道,原本称呼林满六的林兄,也随之改为柳兄。
“既已为囚徒,再不安逸些,何必徒增感伤呢?”林满六随意的应道。
“也对”宁珂颔首道。
“昨日提议,宁兄还是再考虑些...”。
“...有时间能不能多关心自己琐事,铸剑峰心思在你,我既想走,自有办法”宁珂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怎么都过去一天,还替别人着想呢,自己泥菩萨过江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那宁兄留于此地,究竟为何,总不能真是舍命陪君子,非要跟我走上这一遭吧?”林满六沉思许久,想着总要找些什么理由,让宁珂早些离去,不能让其摊着浑水,可此话才说出口,少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宁珂听完之后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脸色突然有些阴沉地看着眼前的短衫少年,开始缓缓拍掌,“啪...啪...啪...”随着悠长的掌声,宁珂面显苦涩,但嘴唇却勾起在发笑。
“好得很...我南下入黔,便就是为了探寻那山谷当中的事物,不过当时走的匆忙,没有继续深究,如今能入得铸剑峰山门之内,我为何要走,你说是吧...柳兄”宁珂惨笑出声,开始说出了自己此行目的,以及非要留在铸剑峰上的“缘由”,最后喊林满六那声“柳兄”之时,声音拖得极长。
“宁珂,我方才...”林满六急忙解释出声说道。
“无需这般多的说教,本就是利益互惠的合作关系,我也需借柳兄名义,留在这铸剑峰当中,没什么好说的...走了”宁珂停止了拍掌,直接朝门外走去。
短衫少年留在原地,看着那个走出院门的穷酸书生背影,驻足了许久,他想追出门去找宁珂好好解释一番,但是又应该以怎样的一个态度和说辞,让其早些远离铸剑峰呢...
林满六还在思索着该如何行事之时,院门外便出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柳大哥、柳大哥你怎么了!!!”门外传来了一名少年的言语声响。
是乔云年...
短衫少年朝门外定睛看去,便看到了乔云年在门边位置探出了脑袋,正在焦急又好奇地看着自己。
“云年怎么了吗...”林满六看着正在喘息不止的少年,有些疑惑地出声说道。
乔云年止住喘息之后,才到院门正中,朝林满六出声说道:“我方才见着宁大哥了,我问他怎么没见着你,他说你快死了...我自然是不信的,便快些跑来了”。
听到乔云年口中,宁珂说自己快些死了,林满六又想起了自己先前与其对话,有所冒失之处,在她看来,自己确实该死了吗...
林满六尴尬出声说道:“方才跟宁兄,意见上有些分歧,便言语上冲突了些...”。
乔云年点头道:“同袍兄弟嘛,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出现争吵的啦,既然无事,快随我出去玩!”说完之后少年便直接大步走向了院内,直接去拉拽林满六的袖子,准备将林满六拉出院门。
“你先前有看到宁兄往哪里去了嘛”林满六随着乔云年走出了院门。
“宁大哥啊...像是往演武场去了,我看宁大哥今日那头发梳的,就是衣服太寒碜了些,不然峰内的女弟子定是要倾慕与他”乔云年拉拽着林满六的手一直在铸剑峰街巷当中穿梭。
“这样...那云年走这般急,今日是要去那玩呢”林满六决定暂时先打消念头,关心则乱,之后要是遇上了宁珂再好生解释。
“跟我去了便是!”乔云年像是不想提前告知林满六一般,说完后便只是一直拉拽着前行。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路过的一些铸剑峰弟子,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开始朝二人行礼,不再是漠视乔云年或是林满六两人。
“柳大哥昨日三战,效果极好,之前那些总是看不起我的同门师兄弟,今天我走街串巷的时候,对我毕恭毕敬的嘞”乔云年咧嘴笑道。
“这般借他人威势可不好,云年还是需早些练剑,自己有了本事才行”林满六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话才说完,林满六暗自想道,从昨日起,自己难道不是借助着与那姜氏模模糊糊的关系,在连上那李君策的算计,在铸剑峰内作威作福,现在怎么有脸说教起云年来了...
想道这里短衫少年,便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柳大哥何故叹气啊,是不是想我姐了?”乔云年转过头来看向林满六,一脸坏笑的说道。
林满六刚想出言教训教训这顽皮孩子,却突然发现,自己都没注意,被乔云年悄然带到了先前与乔师姐一起习剑的山亭外。
“到了到了!!!柳大哥看看这是此处!”乔云年直接原地蹦跳而起,朝亭处走去。
“云年有心了...”林满六出声说道,因为与其说是,乔云年想来这里玩,不如是说他想带自己来此处看看。
短衫少年也跟着走进了山边小亭,回想当初刚刚出门游历之时,在此处,便是乔师姐传授自己的剑势飞孤鸾,并且对自己的剑术剑招都进行了一些指点。
两人坐在亭中,看向亭外的山崖石刻,乔云年趁着林满六回想之际,便开始极为怪异地模仿起了他姐姐说话。
“刚刚手势不对,你这么飞树枝撞物之后回不来的,你且看我!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
“你之前怎么跟人学得尽黄龙啊,怎么丢个东西还不会了!”。
“看着点抓啊,你是想刺到了别人在回来给自己来一剑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吗”。
......
林满六听着这些熟悉的话语,开始看着乔云年发笑,一直等到乔云年说了好多当时他以为,,少年已经被他姐姐赶跑之后,对自己所说的言语,短衫少年这才发现,原来当时自己与乔师姐习剑之时,云年一直在身旁看着自己。
林满六伸手去揉了揉乔云年的脑袋,乔云年也乐呵呵地傻笑着,冲林满六做了个鬼脸。
“柳大哥可是想我姐姐了?”乔云年发笑说道。
“乔师姐,自然是想的,不过如今师姐驰援在外,我又只能留守在此,不知何时能够相见”林满六环视了小亭一周后出声说道。
“总会相见了,姐姐出门时候说了,让我在家中安心等她和爹爹归来,此去岳州一定会相安无事的,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去了”乔云年看向了远方出声说道。
东北方向,那是爹爹和姐姐一起远行的方向。
林满六也循着少年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同点头说道:“此去定会平安”。
不过除却乔师姐东行一事,云年更要担心的是铸剑峰内变故,如今证实了乔氏一系不在峰内,那李君策和岳州姜家,有有些不可言说的牵连,是否会跟屠恶门西行有关,倘若铸剑峰是下一个扬风谷,远行在外的乔氏一系该如何自处,身在这座囚笼之中自己和乔云年,还有宁珂又该有什么办法逃离...
相当这些猜想,林满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先前自己都没有从这些地方上去想,如今猜想到这些,是近日在铸剑峰上所见...从门内弟子到昨日宴席之上的长老、执事,对于外界消息相当闭塞。
原以为只是那鸿门宴上,那些长老和执事在与李君策,给自己出演一副拉人入贼船的戏码,如若是像自己猜测这般,姜家与屠恶门有所牵连,李君策相仿那扬风谷,待到屠恶门袭来直接临阵倒戈...
这般天地变色,黔中两个在江湖之中排得上号的门派倒向屠恶门,那谁还能在这乱局当中,找寻破解之法。
“之后形势,恐会多变,云年一定要谨记,除却你阿爹和乔师姐言语,其他人一概不要轻信,我既如今在铸剑峰之中,定会护你周全!”林满六打断了继续思索,直接越过山亭当中的石桌,在少年面前半蹲下,双手握紧了乔云年的双臂。
乔云年有些疑惑得看着,怎么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林满六,向其点头道:“柳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乔云年相信林满六,现在既然林满六如此言语,定有其想法。
山亭对面的山崖石刻之上,大树之后,靠着一名穷酸书生,一脸无奈地正在摇头叹息。
这林满六...为何总是如此,事事为他人着想,到底有没有替自己想过,如今自身难保,都还要对别人许下承诺。
无从渡己,何以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