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躯体柔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沁香,这是过去十年里,只会在他梦中出现的场景。
焉飞尘的心莫名其妙地开始狂跳,他愣了几秒,随后一把将林臻臻推开。
“蔺箴,你真是下贱。”
林臻臻面部朝下,发丝凌乱地散开成一个巨大的扇形,几乎将她的上半身都遮挡住。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没有生气的布偶娃娃。
焉飞尘咬了咬牙:“你快起来,不必在我面前用装可怜那一套。”
“起来干什么……”林臻臻有些耍赖地摇了摇头,将脑袋深深埋在被子里,“你又不给我抱。”
“……你真是不知廉耻,无可救药。”
“哦。”
无所谓,反正工作已经完成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只想摆烂。
林臻臻懒懒地抬起头,斜着眼睛看着身旁的人:“你真的将莲华的右手砍了?”
焉飞尘冷笑一声,面色阴沉:“怎样,你要为他报仇?”
林臻臻慢悠悠地将眼珠子转回来:“你想多了,他的死活管我屁事。”
“……”
“你还不懂吗,从头到尾,我都只在乎你一个人啊。”
焉飞尘表情冷淡:“满嘴谎言。”
“得,我就是那放羊的小孩,现实版的狼来了是吧?”林臻臻翻了个身,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
她眯着眼睛,像只猫儿一样蜷起背,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好困啊,焉飞尘。”林臻臻打了个哈欠,眼角分泌出点点泪光,“我能不能在你床上睡会儿?”
焉飞尘感受着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跳个不停,一团气在他的胸口堵着,好像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他将心头的异样压下去,冷着脸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臻臻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明明之前我都是躺在你怀里睡着了再离开的。”
“蔺箴!”焉飞尘怒喝一声,“睁开眼睛看清楚,不要把我当成别的男人。”
林臻臻捂住耳朵:“凶死了,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想要温柔?”焉飞尘面无表情,“我凭什么对你温柔。”
曾经他将自己的一颗真心都捧到她面前,她却弃之若蔽。
从踏入万丈魔窟的那一刻起,他便暗自起誓,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肆意践踏自己尊严的机会。
“算了。”林臻臻闭上眼,看样子是想不管不顾地耍赖,可没过一会儿她又掀开眼皮,瞟了一眼焉飞尘。
“真的不要抱我一下?”
焉飞尘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冷冷拒绝道:“不要。”
当时的他,根本意识不到这次口是心非的嘴硬意味着什么。
“好吧。”林臻臻点点头,最后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啦,我自作自受,好像确实怪不得你。”
焉飞尘皱了皱眉,似乎是不适应她态度的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眉间依然凝结着一层冰霜,那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铠甲。
“别怪我了嘛。”林臻臻扯了扯他的衣摆,弯了弯眼角,“看在我年纪大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焉飞尘对她的强盗逻辑有些无语,他面无表情道:“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我比你小了快有百岁,不应该是你让着我吗?”
林臻臻瘪了瘪嘴,活像一根焉巴巴的小白菜,小声嘟囔道:“真讨厌,一点也不如以前可爱。”
焉飞尘心头猛地跳了跳,她的语气太过亲昵温柔,瞬间将他拉回了当年在天凤峰的那些时光。
他是她唯一的徒弟,她是会对他撒娇的师尊。他为她熬桃花蜜,她叫他小朋友。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光芒绚烂的粉色蝴蝶悄悄飞入焉飞尘的脑海,将那些被他刻意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全部唤醒。
他根本就不恨眼前这个人,或者说,那些恨意在被拼命压抑的爱意面前根本就一文不值。
不论曾经怎样伤害自己,只要她愿意表现出一点讨好,不吝啬流露出些微真心。
他费力搭建起的理智天平都会不犹豫地向对方的方向倾斜。
从头到尾,他都是卑微的那一个。焉飞尘恨这一点,却又无法改变。
“好困啊,真的好困啊。”林臻臻接连打了三个哈欠。但她似乎谨记着焉飞尘不让自己在这里睡觉的话。
纵然已经眼皮打架,也强打着精神,将眼珠子瞪得溜圆,只是看着眼前的空气发呆。
“蔺箴。”焉飞尘突然开口,他知道这很荒谬,很卑微,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要一个答案。
林臻臻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焉飞尘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才一脸茫然地“啊啊啊”着。
“你愿不愿意。”焉飞尘突然顿住了。
他咬着后槽牙,停顿了足足十几秒,才将后面半句话说出来,“将这一切都重新开始。”
因为表达前半句和后半句相隔时间太长,林臻臻楞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这不是陈述句,而是一句充满了忐忑的疑问句。
她勾起唇角,嘴边的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你怎么现在才说这句话?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
刚刚还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终于随着她的这句回答稳稳落回胸腔。
焉飞尘背过身,仰起头,对着房梁缓慢而深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免得她太过得意。
万丈魔窟的一位前辈告诉他的,有推拉的感情才能长久,若是将姿态表现得太低,对方就不会珍惜。
焉飞尘忙着在脑子里回忆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些恋爱经验,以至于忽视了那双往日的总是神采飞扬的灵动眼眸,正逐渐变得黯淡。
“焉飞尘,对不起。”林臻臻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打在他的被褥上,很快消失不见。
“你......哭什么。”焉飞尘转过身,有些笨拙地擦掉她脸上的泪,“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为此道歉。”
林臻臻顺势握住他的大手,将脸贴上去,仿佛一只流浪已久,终于得以归巢的雏鸟。
“明明这么坏,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
焉飞尘动了动手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以后,绝对不能再犯。”
林臻臻抽了抽鼻子,脑袋轻晃,嘴唇擦过他的手心,像是不经意间留下一个的吻。
“我不是为这个道歉的。我太困了,实在太困了,所以我必须在你的床上睡一觉了。”
林臻臻缓慢而沉重地闭上眼:“对不起,焉飞尘,请你最后一次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