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臻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团，才能勉强在两人间保持中立。
不过她的这份倔强很快被打破了。
“困死了，我要睡觉了。”
美杜莎打了个哈欠，一手搂住林臻臻的脖子，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美杜莎，你掂量一下自己的块头，小心把我们宝贵的治愈系异能者压坏了。”
“臭光头，去死吧！”美杜莎臭骂道，“老娘怎么很大块头了？”
两人一前一后，打打闹闹，相比之下一旁的顾仲笙就显得沉默许多。
林臻臻抬眼，正好看到后视镜映出来那顾仲笙的半张脸。
他的下巴轮廓锋利，却又因为皮肤白皙显得有些病弱。
薄唇的形状精致，带着一丝让人遐想连篇的艳丽。
正如叠加在他身上神秘的双重身份，这个男人处处透出一种野性与文明拉扯的矛盾美感。
车辆逐渐驶出战区的中心区域，穿过第一道城墙后，四周的建筑明显变得破败。
街道脏乱不堪，行人大都瘦骨嶙峋，路边时不时有烧焦的尸体，背后就是燃烧着的滚滚黑烟。
这就是没有变异能力的普通人，聚集生活的地方。
“马上出城了，大家都先醒一醒。”副驾驶上的吉学义出声提醒。
美杜莎不满地直起身子，眼睛还闭着，手却已经伸进了绑在身上的腰包。
林臻臻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车已经停下了。
面前就是东部战区的城门，高耸入云的金属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
墙体上每隔数百米就会有一个小型炮台，有的对准城外，有的，则是对准城内。
一只黑色的鸟从城墙上的某个洞口飞出，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等它靠近了林臻臻才发现，这不是鸟，而是一只巨大的变异蜻蜓。
它停在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之上。占据了整个脑袋三分之二位置的巨大复眼，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牢牢锁定着他们。
蜻蜓是世界上眼睛最多的动物，而且每只眼睛都自成体系，各自具有屈光系统和感觉细胞，用作监控再好不过。
两个端着枪的卫兵走到车旁，何大力按下按钮，四面车窗都缓缓下降。
“赏金猎人小队，目的地西德腊塔森林。”
卫兵拿过平板，输入一串字符后，面无表情地说：“回城需要上缴狩猎所得50%的晶核。”
“啪！”何大力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吉学义赶紧按住他：“好的，我们知道了。”
卫兵抬眼看了眼他们，随后伸出手：“把赏金猎人通行证拿出来。”
何大力不情不愿地递给他一个绿色的小本子。
两个卫兵，一个负责检查前排，另一个则来到后排。
“帅哥你好呀。”美杜莎对他抛了个飞吻。
对方不为所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语气生硬地重复道：“赏金猎人通行证拿出来。”
美杜莎瘪嘴，将东西递给了他。
查验过无误后，他抬起头，看向了林臻臻和顾仲笙。
“你们的呢？”
林臻臻低下头，手开始在身上假意摸索。
身边的顾仲笙发出一声低笑，越过她将自己的证件扔给了卫兵。
他俯下身子，凑到林臻臻的耳边：“需要我的帮助吗？”
林臻臻没说话。
她当然不可能摸出这个什么劳什子通行证。
现在林臻臻全身上下唯一能拿出来的证件，就是那张伪造的身份卡。
过了一会儿，她差不多将身上扒拉个遍，才缓缓抬起头。
“好像弄丢了。”
两个卫兵都转头看向她，眼中是波澜不惊的冷酷。
“下车。”
顾仲笙先她一步打开车门，他一言不发，直接迈步走向卫兵。
两人立刻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顾仲笙。
“停下，立即停下。”
随着这一声怒喝，原本静止的炮台缓缓转动，对准他们。
霎时间，四周布满了黑压压的枪口。
顾仲笙举起双手：“别紧张。我只是想给你们看个东西。”
他用手指从胸前口袋架出一张纸条，将它展开在手心。
看清纸条上面的字后，两个卫兵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们收起枪，其中一人将东西接过来，匆匆返回了基地内部。
很快，另一个高大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从制服上的肩章来看，他的职位比卫兵高出不少。
男人的目光扫过车上的几人，最后看向了面前的顾仲笙。
他将那张纸还给了顾仲笙，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动作神情间都透露出恭敬之意。
看着顾仲笙居然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车上的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大力无视吉学义的眼神暗示，直接问道：“你给他们看的东西是什么？”
顾仲笙关上车门，淡淡道：“我猜到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提前找到雇主，提供了一些帮助。”
身边的美杜莎抱住林臻臻：“还好笙早有准备，不然卡尔你就要被扔下车了。”
“嗯。”林臻臻偏头看向顾仲笙，面无表情道，“谢谢。”
顾仲笙的轻轻哼了一声，嘴角上扬道：“看起来你的感谢不是很真心啊。”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轰天巨响，城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停在车盖上的变异蜻蜓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也震动着翅膀，转身飞向天空。
顾仲笙突然开口：“你相信人类真的可以驯化变异动物吗？”
林臻臻偏头看向他。
他嘴角带着恶劣的笑，“狼被驯服成狗，骨子里就多了忠诚的基因。”
“现在人类的基因实验这么成功，驯化变异动物而已，肯定也没什么难度吧？”
他将重音放在了“基因实验”四个字上，林臻臻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暗示什么。
她想了想，答道：“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
顾仲笙闻言，嘴角的弧度增大了几分：“嗯？”
“你听说过巴别塔的传说吗？”
顾仲笙顿了顿，饶有兴味答道：“闻所未闻。”
“传说中，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
“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
虽然这一段话里的很多名词对顾仲笙来说都是陌生的，但他还是领悟到了其中要义。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覆盖着黑色布条的太阳穴：“只是因为不能沟通吗？”
林臻臻目视前方：“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就算变异动物安分守己，纷争也从未停止。”
“因为人类也许可以驯服野兽，但永远无法驯服自己的欲望。”